就在多年前的一个清爽秋日,一名身着暗红色骑装并作男子打扮的娇俏女子,陪着身边俊秀雅静的翩翩少年一起打马出了颍川。世人都道颍川多名士,当年的她误入三国,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原来竟这般奇妙地来到了颍川,碰巧还遇见了当时尚不为世人所知的郭嘉郭奉孝。
纵使她不曾读过三国,也照样听说过此人的名讳。
当年的她天真地可笑,自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这个残酷的世界,所以她与郭嘉相交多年,终于在他及冠不久,“怂恿”他一道出了颍川。她原本是想带他直接去寻曹操,她以为如此一来便可以顺风顺水,助曹操成功一统中原,天下也不至于纷乱那般绵长的时间。可自己千算万算,却没曾想这一次出山,改变的不是别人,却恰恰是自己的命运。
当年正处于兵荒马乱之际,她虽学过几招功夫防身,但不过都是些花架子罢了。没过多久,她与奉孝便被乱民冲散。慌乱无措之际,是当时效命于曹操帐下的典韦将她救起,并领回家中,将她当做妹妹来看待。
见到曹操的那一日,她并不知晓这位端坐于典韦面前,与他饮酒畅聊的布衣男子便是后世留名千年的曹操。那人眉宇之间虽有几分贵气精明,但他的模样清俊神朗,谈吐有度,实在不像是戏文中所言的样子。
所以她只如往常一般,在典韦的后院练习射箭,搭弓、拉弦、放箭,一切都是有模有样。就在她沉心练习的时候,耳边竟传来几道鼓励的拍掌声。她回身望去,就见那位客人倚在身后的垂柳上,天际的袅袅烟霞映衬在他四周,他的笑容就像是设计好的一般,在最恰到好处的时刻,冲她露出了最美的模样。
本是作男儿打扮的她还是禁不住微微红了脸,那人见她转过头去,竟不搭理自己,也不生气。只两步踱上前来,拿过她手中的弓箭,眸中的儒雅清朗瞬间被凌厉的光芒所取代,箭簇顺着疾风而出,直直射穿靶心,并冲着几十步开外的院墙飞去。
“姑娘准头儿不错,只是手腕的力量还需加强。”
她愣愣回头,这才知道那人是在同自己说话。那一瞬间,她瞧见了他唇角那抹志在必得的笑意。下一刻,那人便环过她的身子,明明是在仔细指导自己射箭,可他喷薄而出的热气却还是透过皮肤,直直烙在她心头,滚烫地惊人。
后来,她才听典韦提起,原来那人便是她心心念念许久的曹操,曹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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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
一道温柔体贴的女声传进自己的耳缝中,婵娟蹙了蹙眉头,睫毛轻轻一颤,这才微微睁开眸子,瞅着眼前面露忧色的吟月,淡淡笑道:“怎么?莫不是我又说什么梦话了?”
吟月忙搀起婵娟,让她靠在身后的松软靠背之上,这才端了杯温水过来,塞进她手中,忧心忡忡道:“夫人,自打前天开始您便一直在睡,吟月实在是放心不下。”
婵娟笑笑,只是笑容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怀与无奈:“无事,只是最近初春,容易伤怀,我这才嗜睡多梦了些。”
吟月将信将疑地瞧着婵娟,最终还是握住她的玉手,道:“夫人,还是让吟月去向君上禀报一声,然后为您请个大夫吧?”
君上……
婵娟想到那一日孙权落寞无两的目光,手指紧紧扣住吟月的衣袖,不肯让她起身,“这点小事无需惊扰吴侯,你去准备些煮茶的器具,然后着人搬到院中来为我烹一壶茶,可好?”
吟月见婵娟难得提出什么要求,也不再犹豫,连忙起身着人去取茶具。婵娟望着吟月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处,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原来,她又一次梦到了上一世初见曹操时的场景。
她本来以为自己此生除了预见未来之外再也不会做梦,后来却发现,自己总会在某个时刻,回忆起过去的日子,那些若是刻意去回想,都未必会有记忆的日子。
而这些旧梦皆是由于前日她在院中同吟月与吟诗聊天时,偶然之中竟听闻曹操他于今年正月便已然病逝……
是的,那个自己曾经迷恋过、憎恨过、最后却又云淡风轻的人离开了。她不知道自己心底到底是何感觉,她只知道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身子突然就有些疲累。她在想若是自己不曾重生,那自己早便同他一般,彻底与世长辞。
脑中混乱地厉害,她使劲晃了晃脑袋,这才瞥见镜台上那块银白点珠流霞花盏。孙权他当真是说到做到,还记得那一日东吴盛会,他本是邀请自己同游,可谁知恍惚间她竟将孙权错认,怔怔唤了句:“子桓,是你吗?”
他没有言语,只是目光定定地瞧着她,半晌,独自起身下了马车,走进了如潮的人海中,再未回头。
后来,他便再未踏足过婵娟的院子,但他每日都会遣人为她送来些新鲜物什,他似乎在用行动告诉她说,我等你。
不知不觉之间,婵娟只感觉自己恍恍惚惚又要入睡,幸好吟月及时唤她出门来一道烹茶。婵娟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才发觉,如今竟已是黄昏,院中树梢上新抽的叶子挂满枝头,在灯笼的微光与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朦胧美好。
婵娟坐在石凳上,乖乖地瞧着茶汤在炉火的蒸烤下逐渐沸腾,此时她只着了一身素净的白衣,长发随意拢起,并未修饰。瞧着瞧着,她竟忍不住勾唇轻轻一笑。那一刹那,娇艳如新盛的梅花。
“夫人,您可真好看。”
吟月侍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