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似乎是水声?
杜若伸手捂住仍有些酸痛的肩膀,眼睛仆一打开,就感觉一片暖融融的热气扑在人面上,这让她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更是搅成了一团浆糊。她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这才逐渐看清面前热雾迷蒙的环境。
她似乎是身在一处温泉岸边,身下是略有些湿滑的石块,石面黑亮光滑,一看就不是民间凡品。连忙检查下自己的衣物,杜若长吁一声,幸好还是完整的。刚刚她本是与文安一起上街采购些日常用品,谁知竟不小心背后中了阴招,当即昏迷过去,直到现在。
她这莫不是被人……劫了色?
狠狠摇摇头,她的姿色在许都来看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算是安静不显眼的长相,怎会有人在大街之上直接将她看中并当机立断进行劫色?
排除掉官家富贾或是江湖豪侠的劫色行径,杜若心尖一颤,脑中禁不住浮现出一个月白色的身影,那人虽平日里看似淡逸实则固执不堪,他还曾不惜将她关进一座华丽的“牢笼”之中,却始终不肯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也许是她想太多,那人只是将自己当做了无聊时刻的调剂罢了,当自己一厢情愿凑上前去,打算捧出一颗真心时,他却连瞧都不愿瞧了……
这么想着,杜若竟是“噌”地起身,只是她忘记了这地面湿滑,遂她还未站稳,便一个趔趄落入身侧的温泉之中,拍出个硕大无比的水花,声势极大,刚刚冲头而出的怒气莫名其妙就这么悄悄散去了。
正在她拼命扑腾着水花打算在水中站稳时,就听见一道忍俊不禁的笑声打背后的方向传来,杜若一个慌神,再次滑进水底,不小心还呛进了几口池水。
正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悲催地英年早逝之际,就感觉一条纤瘦有力的胳膊稳稳托住自己的侧腰,然后轻轻借力便将她瞬间带出水面。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杜若只感觉万物美妙神奇,甚至都来不及去想刚刚救起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怎么?如今见了朕都不愿行礼了么?”
话中带笑,温柔宠溺。
杜若有些傻眼地抬头去瞧,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匀称好看的白净肌肤,再抬头,才能瞧见那人居高临下的“潇洒”笑意。杜若抿唇轻笑,笑容却有一丝酸涩。如果不曾记错,她已经有两百七十五天未曾瞧见过他了。
“奴婢杜若给陛下请安。”杜若也不顾自己的狼狈模样,强作镇定地在水中俯身。
似乎未曾料到杜若会当真如此一板一眼,刘协眼神一暗,猛地将她按到身后的温泉池壁上,笑容有些晦涩,“我以为你已经想清楚了,原来还是不肯正视自己么?”
杜若虽不明白他话中何意,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质问,遂只能象征性地挣了挣,转移话题道:“陛下莫要如此,若是让旁人瞧见,奴婢岂不是徒增了狐媚犯上的罪名?”
见她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刘协突然笑出声来,似是在笑杜若,又似是在笑自己。其实,当年的他也是如此谨慎胆小,只知道逃避一切,所以他才会眼睁睁看着沧月死于断头台下而无所作为,悔恨一生。
如今,自己终于喜欢上了另一名女子,可这个人却不肯承认喜欢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她和自己的性格很像,像到他在见到她的第一面便震惊在原地。那个浑身是血的姑娘,那个即将倒地不醒的姑娘,为了不吓到他,竟在那般绝望的境况下笑出了一道彩虹。
是的,一道搭在他心桥上的彩虹。
“既然不愿见我,又何必要回来?”
刘协撤下按在杜若身侧的双手,然后手指轻轻抚过她的侧脸,将她黏在脸颊的发丝拨到耳后,动作轻柔,又喃喃一声:“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的……”
杜若本是闭着的眸子蓦地张开,睫毛都有些微颤。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对上他的,打算说些什么,声音却又一直颤个不停,她急得跳脚,连带着手指也一起比划,却见对面那人轻轻按住她的指尖,只是笑笑,轻声道:“我知道婵娟马上便要同曹丕回邺城了,你视婵娟为亲姐姐,自然也会跟着搬去,从此这偌大的许都,再也没了多年前的欢腾热闹。”
说着,便在杜若的指尖烙下轻轻一吻,惹得杜若浑身一颤,那人却只接着道:“朕只是有些乏了,不想再与你怄气,若是你终究要走,那还不如你我今日好好道个别。”
杜若刚刚被那人的一句喜欢激起的所有涟漪浪花全数湮了声,她只静静地听刘协将话说完,然后在他极度平淡温和的目光中勾过他的脖颈,将唇瓣强势压下,狠狠地啃咬辗转,厮磨缱绻,似乎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勇气。
也许,我没有姐姐那么勇敢,也没有姐姐那般玲珑剔透的心思,可我却愿意为了你,透支余生全部的运气。
杜若感受着那人逐渐紊乱的心跳,逐渐灼热的胸膛,逐渐浓重的喘息,心底却还是乱成了一团。若是姐姐去了邺城,那她呢?若是留在这里,便会失去唯一的亲人;若是离开这里,便会失去今生挚爱……
许是终于感知到杜若的心意,刘协再次将她扣进自己怀中,细密酥麻的吻铺天盖地而来,杜若再也来得及思考,便已经瘫软在那人怀中,心境随着周遭的温泉水流一道跃动欢腾,只放任眼前人的为所欲为。
然后,一夜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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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五年春,婵娟随曹丕搬至邺城,杜若未随,再次奉职于合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