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方斗室内,热浪扑面,烟熏火燎,空气胶着,几欲凝滞。邝露额头冒汗,正凝神控制着一颗悬浮的小鼎。那小鼎灰扑扑的,造型古朴,无光无泽,不起眼的紧。却见邝露将熊熊水系灵力注入小鼎,那小鼎竟将其转化为蒸腾的火属灵力,喷涌而出,炼化着炉内丹丸。只听得“噗嗤”地一声,火光四溅,丹药变做一团焦黑。
又失败了,邝露懊恼地擦了擦汗水,仔细上前检查那块焦炭,思忖着到底是何处出错。她研究这避雷丹药已百年有余,却无一次成功,难道真的要润玉生生受三万道雷刑不成?邝露却不知自己是在做无用功,都道神仙渡劫雷刑天将,又岂是人力可避?即使人为避开,也只会更遭反噬而已。
邝露听得门外通传,栖梧宫有人来找。出得门去,只见燎原君身姿如松立于殿外。
“蓬莱一别,燎原君可安好?”邝露盈盈一福。
燎原君少弦见来人竟真是邝露,眼睛登时亮了:“露儿,没想到我们竟在天界见面,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邝露仙子可安好?”
邝露笑笑,也不多解释,“多谢燎原君记挂。不知燎原君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你我相交一场,何不如同在蓬莱一般,称呼在下少弦,可好?”燎原君听得旭凤提及璇玑宫来了个蓬莱医仙,长的十分美貌,内心激动,定是邝露无疑。因着上次治伤之事,火神想要答谢邝露,送她一些珍稀药材。本来这些跑腿的活计自当分派给了听飞絮他们,可燎原君哪里忍得住。趁此机会,自请缨来璇玑宫一探究竟。
自上次蓬莱仙岛一别,他再寻不着邝露。携了重礼前去拜谢,第一次还得见镇元大仙一面,却被告知邝露不在岛上,并未见着。后来,他屡次去寻,皆被推了回来。那道童被他扰得烦不胜烦,遂告诉他:“如今邝露仙子已不在蓬莱,仙上还是往别处去寻罢。”他经多方打探,晓得邝露乃是太巳仙人掌珠,可此番太巳奉命前去妖界谈判,一时半会却是回不来。太巳府大门落锁,竟是一人也无。本道佳人芳踪渺渺,未曾想她就近在咫尺,竟在夜神大殿的璇玑宫当值。
邝露笑笑:“如今你我各有公务在身,既是公事,还是莫要与私事混为一谈。”
燎原君许久未见邝露,满腔相思,正欲倾诉。熟料她竟如此生分,客客气气,规规矩矩,教人难以靠近。那张俏脸虽在笑,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她本应在蓬莱修仙,为何却来这清清冷冷的璇玑宫做仙侍?心下狐疑,却强按下疑问,右手微转,手内出现一个锦袋,原是一包药材,“我家殿下听闻仙子妙手回春,竟能治好夜神殿下的灵火珠之伤。这伤因殿下而起,他内心一直难安。如今夜神殿下大安,火神殿下感激不尽,特命小神带了些上好的药材,送给仙子,聊表谢意。”
邝露伸手接了,敛身谢过,正欲告别,听得燎原君道:“如今公事已了,可否谈谈私事了?”
邝露抬眉:“哦?”
燎原君恭敬一揖:“上次蓬莱一别,少弦曾数次登岛,欲向镇元大仙和露儿亲自道谢,却未曾见到露儿芳颜,实在惭愧。如今露儿既然在璇玑宫当值,那有何需要的,只需一句吩咐,少弦定无二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说好说,医者父母心,燎原君不必如此客气。”
“可否叫我少弦?”燎原君坚持道,目光灼灼的盯着邝露。
邝露被他盯得颇有些不自在,两人坚持半晌,燎原君继续目光施压,她只得偏过头去,轻声道:“少弦。”
燎原君这才挪开了目光,负手于身后,踱了几步:“少弦唐突,敢问露儿为何来这璇玑宫当值?”
邝露心道他既知自己的前尘往事,还是找个理由说服他为好:“外祖从斗姆元君处得知,我命中有一大劫,必得随侍夜神殿下左右方可解。只得来这璇玑宫做仙侍了。”
邝露不过寥寥数语,燎原君却心头警铃大作。邝露乃妙龄女子,本就生的貌美,兰心蕙质。夜神殿下却是一位青年男子,他们俩日日相处,万一生出情愫来,可是不好。心道不妙,只得继续问道:“这渡劫的解法可谓新奇,只是不知斗姆元君可提及这劫难何时可渡?”
“天机难测,斗姆元君她老人家也不过窥得一斑而已。何时可渡,我却是不知了。”邝露心道,自然是待润玉登上帝位,渡过情劫,方可离去。却不方便为外人道也。
燎原君眼神微眯,这渡劫一事,是真是假,还待查探。邝露如今在璇玑宫侍奉夜神,瞧她模样,安之若素,颇为自在,不像是为人所胁迫。自分别后,她从未用行军令召过自己,自己也遍寻她不得,难道,她竟是躲着自己?燎原君摇摇头,不会,他肯定自己的判断。当时在蓬莱岛,两人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她定是有难言之隐,不足为外人道也。如今她对自己如此戒备,看来此处并非说话之地。
燎原君道:“少弦有个不情之请,明日酉时,不知露儿可有空闲,来府上一聚?少弦当扫阶以待。”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邝露正待拒绝,转念一想,趁此机会与他说清了也好,遂道:“好说,好说。”
燎原君笑笑,转身离开。邝露拎着那包药材,心里思索着明日该如何回他。路过七政殿,眼角余光所及,殿门大开,润玉竟在里面。邝露在殿外福了福:“不知殿下是何时回来的,殿下可要奉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