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忧回身望去。
洪紫妍一身大红嫁衣,青丝挽了,发髻上有凤钗珍珠扣。怀里抱着古琴,就那样一步一步走来。
恍惚间,李无忧觉得这便是自己的新嫁娘了,只要自己一伸手,便能将她挽来。
“女为悦己者容”,那如画的眉目,该是为了自己吧?
她,也是心悦的吧?
尽知天下事的“天公子”李无忧这一刻手足无措。
就这样,傻愣愣的看着她将古琴摆在案上,跪膝坐下,双手轻轻拨弄,调试了几下。
她抬头,看到他一幅傻傻的样子看着。
笑颜如花。
“铮铮铮——”
悠扬的琴声飘散,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厅中的嘈杂纷乱。
所有人默默停下声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这世间,仿若没有了别人。
她抚琴,
他听。
“嘭——”
张老一拳打碎大河中射来的弩箭,一挥衣袖,将碎屑拂出窗外。
“嘭嘭嘭——”
弩箭连发,秦坤手一伸,手腕处的佛珠散发出懵懵光幕,将所有的弩箭挡在窗外。张老看到此幕,不由脚步又往六皇子身前移了移。
远处。
大河上,喊杀声一片,不时有欢呼涌动。
城门处,金铁敲击的声音一直未断,越来越急。
驿馆处,剑啸之声已连成炸雷,一道道流光仿佛要将天幕撕开一般。
大街之上,不时有恶徒肆掠,惊呼声、哀嚎声仿若末世来临。
李无忧对这一切,却恍若未闻。
他的眼中,只有那双抚弄琴弦的玉手,只有那一袭红衣,娇颜浅笑的人儿。
他的耳中,只有那缠绵的清音,绵绵的情义。
他走上前去,隔着长案,跌坐在洪紫妍面前,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
“嘭嘭嘭——”
窗外弩箭不绝,张老已是难以相顾,只将六皇子护定了,任其他的射入大厅,激起无数烟尘木屑,还有一片惨呼痛叫。
秦坤皱起眉头,拳头握起又放开。他看向对外物毫无所觉的李无忧,自言自语道:“既然知音难寻,我便成人之美一次吧!”
腕上佛珠光芒大作,化为十二尊闭目佛陀,将临窗一面定定护住。
张老见此,伸手一拉六皇子,也不招呼,闪身往楼下掠去。他的责任是保护六皇子,这大韩镇岳侯的手段已是超出他的认知,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不能陷六皇子于险地。
楼梯处,张老回首望一眼并无行动的秦坤和那依然跌坐无言的李无忧,轻叹一声,隐没而走。那些原本来此躲避的士子见此处更是危险,再没心思去管那抚琴的女子和听琴的先生,赶紧呼啦啦又跑下楼去。
回望空空荡荡的大厅,秦坤轻声笑道:“倒也清净啊——”五指一握,一拳打向窗外虚空,只见一道五彩光波轰然出现,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流光炫目。
“嗡——”
悠长的号角声传来。
大韩水师进攻的号角声!
天边,一道白线如涨潮般涌来。
大河上原本攻势如火的水匪、官兵仿若天塌一般,再无斗志。在船上的手急忙慌的升帆摇橹,已经上岸的赶紧回身向大河跑去。而那些已是攻上城楼的,也是纷纷如下饺子般往城下跳去,便是背后有刀剑临身也是不管不顾。
“快,令他们赶紧进攻,拿下平泉城!”九皇子面容扭曲,对身边的吕洋大都督喝道。
“殿下,来不及了,快走吧,回浑水泽。”吕洋面色痛苦,指挥手下官兵赶紧收拢,不再管那些水匪。
“你说什么?”九皇子一把扯住吕洋的衣甲“本王命令你,不惜代价攻下平泉城!”
“哎——”身后文士吕海轻叹道“殿下你看,他们已无斗志,根本无力拿下平泉城。再不走,就要全军覆没了。”
九皇子环首四顾,到处是仓皇逃窜的水匪、官军。小船被大船撞翻,大船挤在一起不得动弹,水里的在呼救,岸上的在跳脚。
九皇子颓唐的跌坐在甲板上。
输了,
输了江山,
输了底牌。
他抬头看向远处那如潮而至的大韩水师,那浓烟滚滚摇摇欲坠的平泉城。
他拱手将大越的平泉城送给了大韩,还顺带葬送了大越残存的水师。
甲板上,兵士匆忙奔走,没人对这边的尊贵皇子多看一眼。
九皇子仰头长笑,那笑声却癫狂中透着凄凉。
望湖楼上。
大韩镇岳侯秦坤默默地看着大河上的如云白浪将那一片片枯叶掩没,心中无悲无喜。
一个时代结束了。
城门处的金铁之声渐渐消落,城中百姓的哭喊声大作。
远处空中有声音响起。
“你们是在找死!”白剑秋的声音变的冷厉起来,原本连成一片的剑啸声变成了一声声宏大的龙吟。
每一声响起,便有一声惨叫相伴。
“白剑秋,你疯了,如此杀戮同榜剑修,他日你如何在江湖立足!”有凄厉的喊叫响起,那声音颤抖中有着绝望。
可是龙吟声不但没有停歇,反而更见急促。
“轰——”
“福先生,大韩兵马已入平泉城,我等只是奉五皇子殿下之命将公主带走。您现在该是保护无忧先生和这位小姑娘才是,若是与我们起了冲突这满城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声音温和却果决,近十道宗师的气息纠缠在一起的确有颠覆一城的力量了。孙福虽是大宗师,却不能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