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凌末大人叹了口气,眼中的光逐渐暗了下去,最后化为一潭死水,再无波澜。他紧跟着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气来,虚弱地继续说道,“……孩子……你若是……若是有一天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请告诉他……告诉他……原谅我……”
碧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好啊……”凌末大人的眼睛又转而投向了虚空,不知在看什么,眼眶竟有些微的湿润,“……婉吟……你带她去休息吧……”
“是。”母亲行了个礼,便将她牵了出去。只是一边往外走,母亲一边悄悄地落着泪。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凌末大人,第二天就传来他病故的噩耗。
凌末大人到死也放不下的,是一句“原谅我”。
他要谁的原谅呢?碧汐一直不明白。可是那天晚上凌末大人眼底的伤痛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中,如同为今后发生的诸多事端埋下了一粒种子。
“碧汐!”
她远远的像是听到了长泽大哥熟悉的声音。
是他吗?
碧汐有点不敢相信。
紧紧抱着马脖子,她艰难地回过头——
是他!
长泽正紧追在她身后,眼见着距离逐渐缩短。
“碧汐,回来!”
她听到了长泽的呼唤,心里盛满了喜悦。可是她不能回去。
很快前面传来了马蹄声和队伍行进的脚步声。毫无疑问,这是前来搜山的朱雀士兵。他们用骑兵和步兵围成了一张大网,想要将猎物一网打尽。碧汐使劲抽打了身下的马,那马受了惊,撅起蹄子就不顾一切地高高跃起,跳进了包围圈中。
“——有人!”
“是通缉令上麒麟族的孩子!”
如同一石落水,激起千层浪。士兵们叫喊的声音迅速扩散开来,将碧汐连人带马拦了下来。一人想要将她从马上拽下来,可刚伸出手就被一剑穿透了胸膛,直挺挺倒在地上。长泽一脚踩着马鞍飞身跃下,稳稳当当地落在那具尸体前方。他利落地从那血肉之中拔出佩剑,将碧汐护在了身后。
“长泽哥哥,你快走啊!”碧汐急得脸上几乎退去了血色。这里前前后后这么多的敌人,长泽如何能带着她全身而退。
“回去!”长泽面沉如水,第一次对碧汐用上了呵斥的语气。
碧汐坚定地摇了摇头,几乎要落下泪来。
长泽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挥起剑砍向了身侧的敌人。这次来的士兵不同于之前在望州树林里遇到的,他们训练有素且懂得配合。骑兵以他们两人为中心绕成了一个圈,一群群的步兵冲上来与长泽打消耗战。他们人数众多,可长泽只有一人。他不仅要躲避敌人的攻击,还要分神注意碧汐的情况。长泽的攻击极其狠厉,一招一式都直取要害,倒在他脚下的尸体也越来越多。士兵能与他对峙的时间并不长,一旦落于下风便会在长泽的剑下魂飞天际。为了节省体力,他避开了多余的招式,一刺一砍都格外干脆利落。银白的剑锋不一会儿就染上了艳红,血水顺着剑刃一滴滴落下。
长泽的眼极冷,出手极快。好几次有人想从后方偷袭,都被他堪堪避开,再反身击毙。碧汐提着一口气,视线紧紧锁在长泽身上。突然有人一枪扎向碧汐身下的马,枪头没入了马肚子中,马哀鸣着轰然一声瘫到在地。碧汐惊呼出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长泽猛一回头,身后露出了一个破绽,几把剑疯了一般刺进了他的背上。他略一皱眉,见碧汐并无大恙,一转身将冲过来的几个士兵踢开。那些剑抽离身体的瞬间,血如花开一般溅了出来。他的背不一会儿就被血水浸湿,染红了黑衣。长泽很快就调整了状态,握着剑摆出了防备的姿态。那些士兵像是成群的豺狼,死死盯着长泽,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会扑上来,妄图将猎物撕碎。这场对峙不会永久持续下去,他们都在等待长泽露出疲态。
“长泽哥哥——!”碧汐一抬起头简直触目惊心。她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一想到长泽有可能因为自己而丧命,仿佛整个世界都天昏地暗。她咬紧牙关站起身,从身旁的士兵尸体上取走了一把剑,“住手——!”
碧汐将那把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使出全身力气吼了出来:“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水麒麟,放他走,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小姑娘,剑可不是这样玩的。”骑兵之中走出来一个中年人,戴着头盔,脸上带着轻浮的笑容。
“放他走!我没有开玩笑!”她将剑往脖子逼近了几分,渗出了几点血珠。她要赌一把,赌朱御大人要的是水麒麟的命,而不是一具尸体。
“碧汐,”长泽皱起了眉头。他看着她,冰封的眼中才开始有了温度,“把剑放下。”
“放他走——!”碧汐再度吼道。她现在一定头发凌乱不堪,衣衫沾染尘土。真是可惜啊,最后留给长泽的竟是这般模样。
“让那个人走。”那个中年人沉下脸,伸手对外围的士兵示意了一下。
“可是队长,这个人杀了我们不少兄弟!”他身侧的一个手下似乎对这个决定感到不满。
“得了,朱御大人可是要我们完好无损地把水麒麟抓回去。以后解决他也不迟,反正现在的麒麟族已经不足为惧。”那人挥了挥手,其他的士兵就让出了一条道来,“你走吧,算是走运捡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