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们离开医院,我都没有再见到邵鹏鹏。
从未开始,早已结束。
半个小时后,事儿先生匆匆赶来。
他先和两位长辈打了声招呼,然后用口型问我: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我用口型回答他:事出有因,来不及了。
大树爷爷见状,满脸堆笑,“你们俩,挺熟了嘛。”
大树爷爷拍板儿,选了医院附近一家档次较高的中餐厅,要了个小雅间。这是我第二次和大树爷爷祖孙三代同席而餐,气氛融洽,与上次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事儿先生展现了周到细致的一面。
他不断嘱咐厨师少盐少油,拿了靠垫拽在大树爷爷腰后,甚至还给我点了一份香草冰淇淋。
“替饼干还你的。”
大树爷爷饶有兴致地问起事儿先生的工作,他一一作答。
邵鹏鹏的出现,让我心不在焉。
脑子里全是他的白衣,唇角的笑意,清澈的声线。
鼻息间尚存消毒水的味道。
一顿饭下来,点了什么菜色、大树爷爷住在什么酒店、何时返程,他们的谈话内容,我基本都没注意。
吃完饭,大树爷爷和小树叔叔回酒店休息。
事儿先生负责送我回家。
去停车场的路上,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今天很沉默,哪里不舒服吗?”
我回了回神儿,“我没有不舒服。”
他继续问,“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爷爷今天来复查?”
“.....很偶然。”
这种偶然要是能多点,该有多好......
别做梦了。
就算是天天看着邵鹏鹏,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了。
我甩了甩头,转移话题,“忘了跟你说一声,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说到礼物,我不得不夸奖事儿先生一句。
男人送礼物,大多是首饰、香水、丝巾、手表之流,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引起女人的遐想,甚至滋生出粉色的误会。事儿先生送了我一只钥匙链,规格堪比旅行纪念品,实属礼品中的典范——中规中矩。
于是我将拇指大小的水晶灯塔穿在钥匙串上,顺手扔掉了原先那只脏兮兮的小布熊。
对着灯光一瞧,水晶质地的建筑造型别致,灯塔里雕着层层叠叠的花纹,泛着浅浅的紫色,光泽夺目,质量上乘,真不愧为国际大牌。
他浅浅一笑:“你喜欢就好。”
话题就此终结。
事儿先生人高腿长步子大,从餐厅走到医院的停车场,用了十几分钟。
他很迁就我的小短腿儿。
一路无声。
他停在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旁边,突然就敛了笑意,正色看着我,“易歌。”
我莫名其妙,“嗯?”
“那天在火锅店,我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他顿了顿,“对不起。”
我不敢置信,定定看他。
他这是......在道歉?
“那天我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一路都没怎么睡,刚一落地就被拽去相亲,很累,也很抵触。”
“我说这些,不是替自己辩解。”他的目光清澈,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你也知道,我爷爷很喜欢你,几乎是到了非你不可的地步。我当时没那份心思......所以想让你知难而退。”
这话说的,够诚实,够坦率,够直白......
“你一直在帮我,又是找房子,又是照顾饼干,我很想找个机会,正式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没......没关系。”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再说,我不是也捉弄你了么。”
他静默半晌,唇角绽开笑意,“那我们,算是冰释前嫌?”
我点点头。
他朝我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子微微前倾,伸出右手,掌心摊开,五指并拢,“你好,我是舒选。”
握住的那一刻,我分明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
一介白领,掌心竟有薄茧。
察觉出我在走神儿,他稍微用了一丝力,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以后,请多关照。”
我倏然一惊,心跳得难以自持,热意从脖子窜到头顶。
好一会儿,我回握住他的手。
“我叫易歌,以后请多关照。”
事儿先生的话不密,多数时候,他属于安静的聆听者,偶尔附和,极少发表个人意见,尤其对待长辈。
他也很有眼力价,比如现在。
车载音响播放着英文老歌,低沉轻柔的曲调令我感到放松。
新车的皮革释放出特有的味道。
他将车窗放下来,让初夏的晚风钻进来。我坐在副驾驶位,看着后视镜上自己的倒影,不再年轻,也不稚嫩。八年前的那份青涩与热切,早已不见痕迹。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阻断后视镜上那张陌生的脸。
苍白的脸上,是墨色的双瞳,防备的,警惕的,绝望且固执的。
它们充满攻击性,毫无魅力可言。
闹闹其人,无论是皮相还是性子,都属于极度张扬的。爸爸姓余,妈妈姓于,故而取名“余小于”。
余小于自幼生得祸国殃民,小学还没毕业,已然成为远近闻名的“美人鱼”。古往今来,漂亮且热辣妹子都不怎么受同性欢迎,即便是混出点名堂,大多也是走了大姐大的路子。恁谁也没想到,她居然挑了我这么个书呆子型的乖妞儿,一混就是十几年。从小学到大学,我被迫观看了她参加的所有比赛,唱歌跳舞、主持辩论、礼仪朗诵、短跑跳高,但凡能在学校举办的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