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先生在看我的病例。
它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放了三年,与退烧药挨着,我忘记扔掉了。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轻声问,“你不高兴了?”
“没有。”我摇头,“你随便看。”
昨天的种种,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该说的都说了,我再无任何隐瞒。病例不过是那些过往的重复,至多增加了陆医生的医嘱。
“你不会嫌弃我吧。”我揣着小心问他,“我没你聪明,赚钱也不多,还得过抑郁症。”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开始发慌。
我僵着身子,“......你嫌弃我了?”
不会吧......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他反问我,“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怎么会这么想?
事实摆在那里,我当然会这么想啊!
“两天时间,”他平静地说,“你连着惹恼我三次。”
“......”三次?
又惹到他了?
“你对我,好像是有点误会。”
“......”
“我的脾气一般,你需要正视这个问题了。”
“......”
他的确又生气了。
他生气时表现明显,不取外卖,不理我,不理饼干,甚至不肯吃饭。
我好说歹说,又道歉又承诺,又哄又骗。生病的人是我,遇到麻烦的也是我,他倒成了大爷。
小树叔叔定义他为暖男,现在暖男变成了冰坨子,说翻脸就翻脸,我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以前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不知何时,已经落入滚滚的历史长河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儿先生的坏脾气一直持续到下午。
进了警局,他还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肖明齐看他板着脸,好奇道:“你们吵架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某人就差在脑门子上刻“我不开心”四个大字了。
肖明齐把门一关,开始当和事老,“你别往心里和老师都惯着他,家里大人也顾不上管,养出一身烂毛病。别看他对外装着一手好13,骨子里又拽又轴。越是亲近的人,脾气就越臭,巴不得全天下都伺候他。我看你的性格挺温和,能多担待就多担待点。”
他劝完我,接着劝事儿先生,“不是我说你,纯粹一事儿13,又要吃好的又要穿好的,还有洁癖,心眼小脾气大,一般人谁忍你。就你这矫情劲儿,搁在我们警局,派你在野地里守几天,不能洗澡不能吃热乎饭,不用歹徒动手,先就把自己膈应死了。说白了,你就一大少爷,有人接手就不错了,你该知足,别仗着易歌脾气好就给她看脸色。”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当面被称为事儿13。
英雄所见略同啊。
我对肖明齐产生几分好感。
肖警官果然慧眼识人。
事儿先生冷哼,“你很闲吗?”
“不识好歹。”肖明齐嘁了一声,“易歌,资料都带来了?”
我从背包里摸出手机,“我只有这部手机,遗书的原件在闹闹爸妈手里,但我当时拍了照,能提供照片。”
肖明齐打了个电话。
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人敲门进来,将手机拿出去。
“她还留下别的遗物没?特别是那天在案发现场,有没、或者是资料?”
“所有的遗物,全部烧毁了。”我摇摇头,“我是想留的,但是余叔叔的意思,我不好反驳。”
“你试着回忆一下现场情形,有什么特别之处么?慢慢想,不用着急。”他递给我一杯水,“我知道这很难,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不难。
那副画面早已定格在脑海中。
我甚至不需要去回忆,它就在那里,像一幅巨型照片,摆在我眼前。每一处细节,甚至连夏日朝阳斑驳地打在窗帘上的种种,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事儿先生替我作答,“她能记得的,昨天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治疗那一年,我一遍又一遍地讲述那天的经过。
这些都详细地记载在我的病例里。
我心头一暖,勾勾他的手指。
他将脸扭到另一边,又给了我个二比零。
“......”
肖明齐点头,“手机中的内容,都有谁看过?”
“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看到过。”
“你那个朋友,还是师兄的......也没看过?”
“颜亦初?”
“对,就是他。”
提起颜亦初,肖明齐突然感慨,“我从警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那么帅气的小伙子,那眉眼,那身段,那嗓音,啧啧啧。”
“他哪儿帅了,就是一般人。”事儿先生插嘴,“你平时打交道的,都是破衣烂衫穷凶极恶的匪徒,拉低了你的认知水准。”
“红果果的嫉妒。”肖明齐上下打量他,“当然了,你也不赖,至少比一般人强多了,容我说句实话啊,你比那个什么颜亦初的,还是略逊一筹。那小子还是个建筑师吧,典型的高富帅。”
“我用得着嫉妒他么?”
“你没吗?”肖明齐嘲讽他,“用不用我形容一下你看他的眼神?”
“......”
话题又跑远了。
自从我进了这间办公室,肖明齐时不时插科打诨,转移话题。又在不经意间,将话题拉回到事发当时。
不得不承认,干刑警的,确实擅长聊天。
堪比心理医生。
我悲春伤秋的情绪,还没酝酿完成,又被无声无息地压下去了。
“你先自己吃会儿干醋,我和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