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名中书省的官员,口中喊着:“陛下、陛下。”冒着被马球杆击中脑袋的危险,蹿到李儇的马前,递给他一份刚刚打印出的报纸(当时称邸报)。李儇看了报纸,脸色铁青,随手把马球杆一扔,骑着马径直向太极宫驰去。
侍卫们赶紧簇拥着跟上,马球场上只留下球员们一双双狐疑的目光:小主子今天是怎么啦?放弃比赛,怎么可能?不、这不是真的!
进了太极宫,李儇吩咐值班宦官,传诸位大臣速来政事堂议事。
这是一次“中央常务委员会扩大会议”,到会的有:(首席宰相)兵部尚书郑畋、门下侍郎卢携、左仆射王铎、(注:以上官员均为同平章事)还有神策军使田令孜、吏部尚书郑从谠、吏部侍郎崔沆、礼部侍郎崔澹、户部侍郎豆卢、太仆卿卢简方、中书侍郎李蔚、右金吾卫大将军支谟、司农卿支详……
会议由李儇主持,首先由郑畋介绍大同事变的基本情况,接着宣读李克用的请愿书和李国昌的奏章。奏章中说:“乞朝廷速除(派遣)大同防御使,若克用违命,臣请帅本道兵讨之,终不爱一子以负国家。”
李国昌这些话究竟是真还是假?联系他过去一贯的品格为人,正如诏书中说的“李国昌久怀忠赤,显著功劳。”似乎他的话有八成是真。然而,当知道日后李国昌与李克用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共同对抗政府军之后,肯定有许多人会大跌眼镜、吐槽不已。
其实这也没啥好奇怪的,英雄也是人,是人就有缺点。成语“金无足赤”是对他最适当的诠释。李国昌内心当然是有想法的,河朔三镇哪一任节度使不是自任留后?上报中央只不过是例行公事。朝廷有哪一次不是睁只眼、闭只眼?何况自己还是李唐宗室的人,与外人相比,李克用的大同节度使更有把握获得皇帝的认可。所以他才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目的是为了给足朝廷的面子,使之有台阶可下。站在李国昌的角度看。这自然有它的道理。
天子李儇生性好玩,政治上如一泓清水,说白了,就是小白。但。好在他有一个与刘邦相同的优点:不固执,愿意听取大臣们的意见。军国大事难以决断时,总是愁眉苦脸的对谋臣说:“如之奈何?”
会议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大臣们在听了李克用的请愿书之后,血脉贲张。有说对李克用不能姑息、迁就的。也有说李国昌父子为大唐立有御边讨贼之功,应重在安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最后,综合这两方面的意见,针对大同事变的三项临时性措施出台了:
一、任命司农卿支详为大同宣慰使(意为安抚),并附于支详一份诏书,作为中央对李克用请愿书的答复。诏书写道:“若克用暂勿主兵务,束手待朝廷除(派遣)人,则事出权宜、不足猜虑。若便图军柄,欲奄有大同。则患系久长,故难依允。”
二、责成李国昌告诉克用,以平常礼仪迎候支详。至于李克用的官职嘛,放心好了,朝廷自有安排,“必令称惬(满意)”。
三、任命太仆卿卢简方为大同防御使,并交给他一项光荣任务:调停中央与代北沙陀部族的关系。在以天子名义给卢简方的诏书中说:“知卿两任云中,恩及国昌父子,敬惮怀感,不同常人。”要他向李克用陈述祸福、晓以利害。“切令大节无亏,勿使前功并弃。”。
帝国正处于多事之秋,政要们很忙,下面还有一大堆头疼的事在等着处理。邸报(唐朝政府内部发行的刊物)还报道了这么一则新闻:
乾符四年正月。大雪纷飞。王仙芝的反政府武装抵达江陵(今湖北荆州)城下,“遂陷罗城(主城)”守军退守子城(内城)。攻防战持续了一整天,夜幕降临,而荆南节度使杨知温还一直在书房里作诗。将佐们(包括幕僚)请他出来安抚军心,见他“纱帽卑裘,请擐甲以备流失。”杨知温登上城楼。面对满身尘土、血迹斑斑的将士们和众幕僚说:“本帅不才,今做小诗一首,请诸位同仁多多指教。”
说罢,展开手中飘散着墨香的宣纸,摇头晃脑地吟道:“百雉金池固,楚天犹自低。草贼强弩末,坐看乱云飞。”
随后得意地问:“诸位,如何?比之于王之涣的《登鹳雀楼》如何呀?
众人是如何点评的,邸报上面语焉不详。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只知道,他的这一举动直接葬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李儇气还没消呢,听到这里,大发雷霆之怒。从不暴粗口的他,这回也破例了:“他娘的杨知温,你个酸秀才,蠢驴!让他给我滚出荆南镇,有多远滚多远!后来呢、后来呢?”
郑畋接着往下念:幸有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及时出兵救援,与驻扎在襄阳的五百名沙陀兵会合。“俱至荆门,遇贼。沙陀纵骑奋击,破之。”王仙芝领兵退去,江陵无虞。
李儇这才松了一口气。
会议立即决定,贬杨知温为郴州司马。同时还决定,以西川节度使高骈为荆南节度使,兼盐铁转运使。
接下来宣读的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据诸道行营招讨草贼使曾元裕将军上奏,三月份,我政府军大破王仙芝于黄梅,杀草贼五万余,追斩王仙芝。今传首京师,不日即到。
政事堂内,群臣欢呼雀跃。大会在雄壮的《秦王破阵乐》歌声中结束。
李儇原以为,有李国昌和卢简方这两位重臣双管齐下对李克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