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说些什么,沈言未听太清,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唐乔身上,看她被黑纱遮住的脸,纤瘦的肩,带着丝质手套的双手,还有她漠然不惊的眼眸。依稀记得当初听过一句话,“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酒一杯接一杯烫入肺腑,他听着小二哥天南海北胡吹一团,耳边却只能听见那道冷淡的声音回响。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忽然低下头闷笑出声。
店小二正吹到渔阳郡铁索坞水贼大豪的种种,就听见沈言傻笑,不禁奇道,“客官知道咱渔阳铁索坞?”
沈言知机的竖起拇指赞道,“那当然是知道的,道上鼎鼎有名的大豪啊。”说罢,他遮住嘴压低了声音,“咱们这客栈,不就是铁索坞开的门口么。”
小二眼中精光一闪,手已向下探去。
沈言赶紧劝阻,用手指沾了些酒,在桌上写下两字,再也不去看小二动作,转而将目光继续放在唐乔身上,却见那小二探身一看,脸色瞬间变了一变,眼中的杀意已化作敬重。
“原来是那里的兄弟,方才小的多有得罪,勿怪勿怪。”
“都是走江湖的,谁还没点脾气,没事没事。”沈言毫不在意,大方的原谅,“都是兄弟,你给我透点有用的,那个叫唐乔的姑娘,你清楚底细么?”
“这……”小二露出为难的神色,“您要说渔阳本地的豪杰,我保准能给你说出个一二三来,可是,那姑娘是唐门的啊,唐门人的底细谁能知道,谁又敢知道?她自己说叫唐乔,说实话咱都不知道真假,更别提别的了。”
沈言想了想,点头称是,“那金和尚呢?”
“就是个酒肉和尚,除了色戒,其他几戒差不多都破过了,不过人倒是豪爽,挺合咱江湖人的胃口。”小二和金和尚显然关系颇佳,损起来毫不客气,只是那句江湖人颇让沈言发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江湖不是人人都是大侠。
他和小二闲谈的空挡,那名自称唐乔的女子已和江信然坐到一桌,虽然唐乔对对方多为爱答不理,但江信然和其他两人显然不大在意,看着倒是有些主客尽欢之意。
杯酒入喉,沈言脑中忽的灵光一闪,忍不住击掌惊道,“唐门的话,据说唐门弟子行踪飘忽,鲜少在人前露面,而且唐门不是喜欢接一些暗杀的生意么,她一个人来这儿,莫非……”
他说话时候只顾惊讶,未曾注意其他,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客栈里已是满堂俱静,无数双眼睛齐齐盯着他,或惊讶,或玩味,或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沈言见状,不禁和小二一样在心里暗骂自己好生愚蠢,竟忘了行走江湖最忌揭人底细,何况还是在不识众人身份的情况下——谁又说得准座中哪位是绿林道上的大豪,哪位又是那个门派下山历练的弟子?这店既然是铁索坞的盘口,自然是沧梧镇绿林豪杰的聚集地,这真的是……
沈言后悔不及,唐乔已推桌而来,径直走到沈言面前,扬手便打,五个指印清晰地印在沈言脸上,瞧着好生痛楚。
“阁下似乎对我唐门颇有微词。”她漠然回视一声,已是将化作木块的小弩捏在手中。
许是对方这一巴掌来的太过突然,沈言一时间没能回神,只是摸着自己的侧脸发愣。唐乔见他一副痴傻作态,以为对方轻视唐门,不由更为愤怒,反手又是一巴掌,结果就让沈言两颊通红,十分具有对称的美感。
沈言侧脸剧痛,怒不可竭,方才还赞叹唐乔妙曼之心顿时烟消云散,猛地拍桌而起指着唐乔,满脸悲愤,“混账丫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踏马还打我两次?本来和唐门没什么仇,现在因为你这两巴掌就有了,你说怎么办吧!”
“阁下辱我唐门名声,似乎更为过分吧?”
“你还要戳瞎金和尚的眼睛呢!”
“小兄弟,莫怕莫怕,唐家姑娘刚才跟我闹着玩呢。”沈言回头一看,却是满脸惭愧的金和尚,“确实是和尚喝酒险些误了大事,怪不得她生气,不过这事确实是小兄弟的不对,若不是你也……唉,罢了罢了,唐家姑娘手下留情已是不易,你且好生待着,莫要再多话了。”
临旁豪客心中惊疑不定,按说依着唐门弟子冷凝之心,沈言语出不逊应是早已百剑穿心,可这名唐家姑娘似乎并不予追究,实在让人诧异。
莫非,她只是借着唐门的名头狐假虎威不成?心思活络之人已作出如此猜测,细思之下总觉得自己猜到真相。借他人名号行走江湖之事并不少见,单是借“东昆仑”之名敛财的假道士粗略记下都不止千数,何况还是向来不喜行走世间的唐门弟子。
大抵是名声早已毁誉参半,唐门中人对这类事并不深看重,除非对方惹出大恶,否则不会出手,但江湖中也并非都是如此,一如冼陈楼则对此事颇为看重,若是发现有人借冼陈楼的名号行事,无论善恶,一律追截,押回冼陈楼问罪。
许是认为自己猜测非虚,又心痒她的妙曼身姿,已有人推桌而起,蠢蠢欲动,唐乔淡定的扫视,微带凉意的目光落在某些人身上,更添了几分热意。
“你这姑娘好生无礼,那郎君只是说了几句不得当的话,你就伤人颜面,你家长辈没让你学过礼吗。”其中一人腾身而起,形若搏兔,越过八仙桌伸手就像唐乔捉去,看形貌端的是威风凛凛,只是口中言辞却颇耐寻味,“让哥哥来教教你,什么叫礼。”
预见那人手掌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