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雍堂
老太太端着手中的茶盏,听了琼枝的回禀,一时竟怔在了那里。等回过神来,才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檀木方桌上。
“怎么回事,令丫头是犯了什么错,需要大半夜里抄写《女诫》?”
茶盏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几滴茶水溅了出来,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一时间,众人全都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琼枝迟疑了一下,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五姑娘徐幼珠,才恭声回禀道:“回老太太的话,昨个儿我们姑娘生辰,老爷送了姑娘一方寿山石荔枝冻印章,五姑娘知道了很是喜欢,和我家姑娘讨要,姑娘碍着是老爷给的生辰礼不好拿来送人,便婉言回绝了。事情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太太那里,惹得太太恼怒,说姑娘身为嫡姐不护幼妹,罚姑娘抄写《女诫》十遍,姑娘抄了一晚上着了凉,本想着喝了药照常来给老太太请安的,不曾想身子疲乏,根本就下不了床,这才叫奴婢过来告罪,求老太太莫要怪罪。”
“糊涂!病了就好好躺着,我这亲祖母还能因着这怪罪她!”老太太言语间全无怪罪之意,说完这话,目光就转到了坐在那里的五姑娘徐幼珠身上,沉声道:“真那么喜欢那寿山石印章,就找你父亲要去,眼皮子浅的东西,惯会背地里做这些小动作,也就你娘肯纵着你,将你养成这般的脾性!。”
“这若要传出去,丢的是我们宁寿侯府的脸面!”
众人一听老太太这口气,就知道老太太是真动怒了,忙从座上站起身来,视线却全都朝徐幼珠看去。
徐幼珠不曾想过照例过来请安,竟然遇上这样的事情。
她那懦弱无能的嫡姐竟然叫自己的大丫鬟琼枝在老太太面前告她的状,徐幼珠怎么也不敢置信。
老太太那句眼皮子浅的东西,硬生生将她钉在了座位上,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辩解,就听大伯母顾氏道:“这就是幼珠你的不对了,平日里你再怎么喜欢你四姐姐的东西你只露出一个眼神来她就拿了给你,这一回是你父亲送的生辰礼,她就是再想给你,也不好给,你又何苦和你母亲哭闹,叫你母亲责罚你四姐姐,连累她病这一场。”
“自打你三哥去后,她身子本就不大好,你这当妹妹的怎么也不心疼心疼她。”
顾氏这一番话,明显是要火上浇油了。徐幼珠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红着眼眶站起身来,喃喃道:“不是的,祖母我没有”
她想要辩解,却是一句话都辩解不来。察觉到满屋子或是了然或是轻视的目光,心里真是恨死了徐令珠。
她这样算计她,算哪门子的亲姐姐!
不过就是一块破印章,倘若不是父亲送的,也配入了她的眼?
老太太将她眼底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她以为自己一点儿错都没有,哪里还能容得下她,当下便沉声吩咐道:“去庑廊下跪上一个时辰,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错在哪里了,不认错就不准起来,我看谁敢再护着你!”
听着老太太的话,徐幼珠猛然睁大眼睛,不信老太太竟要责罚她。
怔愣之间,就被两个婆子压着到了外头,硬按着跪在了庑廊下。
跟随徐幼珠一起过来的丫鬟碧娆早就听到屋子里的动静,这会儿见着老太太真要责罚自家姑娘,才想跑出去通风报信,就被两个粗使的婆子拦住了,只能心里干着急,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狼狈的跪在廊庑下。
澜院
二太太孟氏梳好了头,在大丫鬟秋容的伺候下换了一身浅金五彩绣花褙子,扶着方嬷嬷的手走到软塌前坐了下来。
简姨娘规规矩矩立在那里,身子微微有些发颤,已是站了半个多时辰。
孟氏瞅了她一眼,开口道:“真真是丫鬟的身子给养娇贵了,这才站了多会儿就站不住了。”
说话时,从桌上拿起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皱眉道:“这么烫的茶也敢端上来,真真是没规矩。”
说完这话,就将整盏茶朝简姨娘泼了过去。
见着简姨娘任由滚烫的茶水打湿了裙摆,双腿吃痛瑟缩了一下,孟氏眼底这才露出几分解气的笑意来。
不过一个贱婢,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身份,到底配不配。
“罢了,回你院儿里去吧,叫老爷知道了,还以为我这当主母的怎么难为你呢。”孟氏的言语间透露出几分不屑。
简姨娘眼底平静无波,并无被孟氏折辱的委屈和不甘,只恭恭敬敬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就转身退了出去,许是真被那茶水烫到了,脚步有些缓慢。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早就见怪不怪,这样的情景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次。尤其,昨个儿老爷又歇在了简姨娘的芝兰院,也怪不得太太心里有火,折辱起简姨娘来。
只是,这简姨娘也是个沉得住气的,无论受了多大的折辱,从始至终从未和老爷告过一回状,由不得叫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心里生出几分佩服来。
简姨娘退下去不久,孟氏就听着外头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抬起眼来才想训斥,就见着一个身着翠绿色对襟褙子,瓜子脸,柳叶眉的丫鬟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慌乱和着急。
孟氏不大认得出,只依稀记着好似在老太太院里见过。
这丫鬟的确是在老太太院子里伺候的,不过只是个粗使的,名叫云燕。
“你不是老太太院里的吗,慌慌张张跑进来竟是一点儿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