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回首所望,尽是苦难折磨,原以为遇上了,便是上天安排的好缘分,为了这份执念,倾其所有,到头来,皆为一场空。
好在,终归是要亲手毁了这份执念,毁了心中的念想,起初觉得难过,万分不舍,觉得不该如此,该念着过往的甜蜜,现在想想,着实可笑。
纠缠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为逝去的人,为失去的人,为心中死掉的人,敬自己的崩溃。
徐子衿终是同寻胥告了别。
她把红莲召唤出来,在全是曼珠沙华的地方,这里的曼珠沙华都是她亲手一株一株种下的,转眼也已经开了花,不知不觉遍布了这片土地,旁边的小木屋简陋但能遮蔽风雨,舒适的如同另一个家。
承受着十世的记忆,一切都是水月镜花,触不可及,像没发生过,也似昨日,能一一寻到。
她不想活,惟愿真的灰飞烟灭,散于这天地间,没人记得最好,她也不曾来过。如此,安好。
“小子衿,你这是看通透了?这些年于你来说,又算什么?”
红莲虽口口声声说要徐子衿的性命,可她真的痛痛快快给的时候,他是真的有些慌了。贪生怕死的人见多了,视死如归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还记得初遇时,徐子衿的恨,那恨足以弑神,她眼里都是要活着的,就算是不人不鬼,不再属于自己,也要活着。
突然很心疼眼前的这个姑娘。
徐子衿朝着红莲微微一笑,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笑,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感,更别提什么恨,“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人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生,生之后又会贪生怕死,即便不会贪生怕死,也会遇到曲曲折折的事。可能只是一件事,年年中的某一天,从密不可分到恨之入骨再到尽都释然,时间真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
“以前的徐子衿,心思单纯,想要的也简单,合得来的友人,家庭和睦,互相喜欢的人,身体康健,不奢求什么本事,甘于平庸,只要可以一生平淡,即便一生不过短暂二三十年的光景,也觉得足矣。后来啊,莫名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遇到了很多人,有疼爱自己的家人,也有相互喜欢的人,可是,视作家人的友人背叛,家人离散,死的死,下落不明的下落不明。最可笑的是,那个爱到骨子里的人自顾做着旁观者,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在我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我那个友人。我能接受背叛,可以身后无一人,即便孤独一生,做个怪人也觉得无妨。我想做个善良的人,明白世人皆苦,哪怕我的善意于这世间于这世人不过杯水车薪,也想尽些绵薄之力。可你知道我得到的是什么吗?”
徐子衿轻轻拿下了自己的发簪,散开了自己的头发,随意撩起一缕乌发,看不见神色,“无妨爱我淡薄。”
红莲知道徐子衿下一步想做什么,他拉住了徐子衿的手,暗暗使力,谁知徐子衿有所防备,生生挣脱,反倒是给他施了法。
“阿初啊阿初,你说你喜欢沧镜,我让与你又如何?沧镜,你同阿初早就心意相通,何苦惹我自作多情,生生坏了你们的好事。你们万般恩爱,我退出成全便是,何必害我家人。”
“我还恨你们,但是不想记住你们之间任何一个人了,不想死了还能想起你们的脸,脏了我的不归路。”
徐子衿言罢便用曼珠沙华的发簪狠狠地刺向自己的胸口,“吾甘愿以心口血献祭于红莲,只愿断了轮回,世间归处无一处与吾相关。魂魄散尽,灰飞烟灭。”
红莲只觉心里难受,奇怪,他不曾有心啊,何时为谁心疼过?偏偏这不知死活的姑娘,让他相救的是她,让他置她于死地的也是她。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年前有个小姑娘误入他的住处,问他要吃的,他看着这奶娃娃准时可爱,心生喜欢,便赠了她许多好吃的,也擅作主张留了她几日,之后再遇见于他而言不过是眨眼睛。曾经那个甜甜喊他哥哥要糖的小姑娘已然长大,有了自己的心爱人,吃够了情的苦。
一世这样,两世这样,十世亦如此。
值得吗?
“小丫头,你走之后我存了许多好葫芦、甜蜜饯、马蹄糕、糖人你喜欢的我都准备了,你说你喜欢吃寒如的烤鸭,你走之后,我还特意去吃了,想着也给你买一些”
“哥哥”
徐子衿也想起了曾经有过这一段回忆,只是那时候以沧镜为中心,也忘了很多事。她竟忘了自己失约了。
“哥哥,小丫头没办法赴约啦,哥哥要保重,以后谁要让你认主,你一定要把他打的满地找牙。以后再不会有个如我一般的人烦你啦,一定一定要保重!”
红莲发了疯的挣脱,可子衿在术法上造诣甚高,且是深思熟虑,他之前忙着调息,怠慢了,以为是之前出手受了伤,万万没想到是子衿动了手脚,早就打算好了一切。
“小丫头,你听哥哥的话,别固执了,哥哥倾尽修为也会治好你的,别傻。你还有哥哥啊,契约能解的,一定能的,只要你活着,你想去哪儿哥哥都陪你去,不想看到谁,我便杀了那个人。你不忍心,哥哥去做那个恶人。算哥哥求你了,别傻”
“哥哥”徐子衿眼里终究是有了泪,她依旧笑着,是洒脱,是淡薄,是释怀,是不怨,是放手,更是解脱,“珍重。”
献祭一旦开始便不可能收手,徐子衿一心求死,怎可能收手。红莲想救她,无非是一命换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