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长的头发有点凌乱，刘海被几枚过时的塑料发夹固定在头顶。发夹是黑色，因而显出她的发色黑得不太纯正，略有些泛灰。
发型一团糟，歪着嘴的表情也显得急躁，但云荟兮仔细地眯起眼端详，发觉这女子的长相倒有种恬淡的秀气。肤色很白，眉毛和睫毛与发色一样带着抹灰色调，仿佛整个人都比常人淡一个色号。
她一边将笔叼在嘴里，一边从纪恩还的手里抽走已经捡起的资料，含糊不清地说：“检测结果怎么样？”
纪恩还拍了拍手里的灰，“报告在桌上。”
女子手上的动作顿了好一会，抿了下嘴唇，又走向办公桌。
这表情在纪恩还的脸上常能见到，通常都意味着某种不愉快。云荟兮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见纪恩还在摆弄金属桌面上的仪器，神色也十分疏离，看起来和女子的关系并不友好。
犯罪团伙内部不和谐，喜闻乐见啊。
那女子斜靠着桌子，突然咦了一声，看向报告的眼神多了丝讶异，没有抬头，只抬起条胳膊挥了挥手，“你，云荟兮，过来一下。”
云荟兮猝不及防地被点到名，捏紧了座椅下的滚轮，一时没动。
十指有点僵硬，有点黏糊，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捏住了上冻的铁护栏。
她偷偷斜眼去看纪恩还，见他手上仍在捣鼓烧瓶里的蓝色溶液，但淡漠的视线已转往她的方向，眼皮轻轻一垂，明明白白地从目光里透出了催促的意味。
再怎么不和谐，还是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
云荟兮别开脸，慢慢地推动轮环，轮椅以极慢的速度向前移动，纪恩还将眼里无形的催促落到了实处：“轮椅有自动模式，不需要你来控制速度。”
还未来得及作出回应，那女子猛地抬眼打量过来，“轮椅？”
她低头看向云荟兮的腿，墨灰色睫毛下的眼睛睁得很圆，像是被她膝盖下几处骇人的伤口吓了一跳，“这是从哪把人带回来的？”
纪恩还沉默了片刻，放下手里的烧瓶，“时间不早了，给她做完检测，还有云蔚兮。”
女子用手里的笔杵着下唇，脸上表情有点迟疑，好一会才摆摆手，亲自朝轮椅上的病患走过来。
她的步子很快，头上的发夹都被颠得轻轻滑动，云荟兮本能地将轮椅往后推了推，却突然撞上同时向她走来的纪恩还。
腹背受敌。云荟兮悲哀地想。
女子蹲下身体仔细观察她腿上的伤口，皱着眉头：“都给她用了什么药？”
云荟兮没能听明白纪恩还所说的专业词汇，又听到一声叹气：“今天先做fmri。”
仍旧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但她这回很快理解了这几个英文字母的含意，因为他们启动的仪器并不怎么少见——一台医用人体磁共振仪。
云荟兮心里一咯噔，这是要监控自己身体内部的器官？
她把后背用力抵住轮椅的靠背，一手指向发出嗡鸣的机器，使劲向纪恩还摇头：“不……我……我幽闭恐惧症……”
那女子的脸从操控屏幕后探出来，“幽闭恐惧症？”
纪恩还推着轮椅，微挑着眼角：“她没有。”
怎么就知道她没有？他们俩有那么熟吗？
云荟兮还想抵抗一阵，抓紧轮环的双手却突然滑脱，眼前的画面飞速转了向，待她回过神，身体已被轻巧地搬进舱体。
纪恩还用琥珀色的双眼俯视她：“躺好，别乱动。”
舱体内部狭小而幽暗，云荟兮不理解核磁共振的原理，脑子一时有点乱，冰冷的四肢像是印证先前所说的幽闭恐惧症，渐渐变得僵硬。
她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脑袋上方的显示屏，很快察觉到屏幕中央的大面积色块不时地产生抖动，似乎有什么画面从中一闪而过。
那些画面来得突然，停留时间相当短暂，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又把眼睛紧紧地眯成一道缝，艰难地从中辨认出了一些内容：男性的脸、女性的脸、各类动物、各种食物，播放顺序没有规律，压根无迹可寻。
云荟兮摸不透这项检查的用意，为了尽可能地给犯罪分子的研究工作增加难度，干脆移开了目光。
画面仍持续了闪烁了几分钟，她动了动手指，身下冰冷的床体都被体温焐热，耳边忽然有轻微的咔哒一声，她又向脑袋上瞥了一眼，陡地睁大眼睛。
画面的速度加快了？
未及细想，空气里的气味似乎发生了轻微地改变，有种莫名的香气四散开来，渐渐由寡淡转向浓郁，一丝一缕地钻入鼻腔。
香味带着甜腻，闻来有些熟悉，又有些特别，不是她曾经闻到过的任何一种味道。但脑子瞬间就有点发热，身体受到某种分子的招引，腾起一股古怪的冲动——
这种感觉，像是饿着肚子路过电影院门口，即便并不爱吃甜食，却依然被无孔不入的爆米花香味勾得食指大动。
云荟兮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却猛地愣住。
她怎么好像……真的起了食欲？
正在纳闷间，屏幕上的画面倏地熄灭，电磁阀也再次传出一声细微的动静，空气里若有似无的甜香逐渐散去，她被缓缓送出舱体。
没有得到任何解释和交代，几分钟后，纪恩还又推着她和轮椅重回走廊。
云荟兮觉得头脑好似不太清醒，一脸冷淡的歹徒头头这会儿看来特别眉清目秀，红润的嘴唇像是擦了一层薄薄的唇膏，还是斩男色那种。
她软趴趴地把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