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天喊地的声波在绵延数千米的海底隧道里持续地反射回荡,渐次传入众妖的耳朵。短暂的寂静后,队伍中冒出些骚动,精英们情绪颇稳定地议论纷纷,仿佛对“怪物”二字的好奇大过恐惧。
罗真紧跟在聂晤歌身边,处于队伍的最前端,见几道身影的脚步都有点踟蹰,他悄悄把脖子往前伸,歪着头去看几人的反应——
脸色都有点凝重,有点焦躁,打头的少年紧紧盯着隧道口外,眉毛都要纠到一块,看起来比先前更凶。
他有点纳闷,看这几人煞有介事的表情……“怪物”好像不是个比喻?
纪恩还继续往前走,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弟们跟上。
隧道的出口在临近海岸的密林里,与他们上岛时选择的登陆点相距不远,植被远不如丛林深处那般茂密,但借着几株等人高的灌木,被隐蔽得很不显眼。
从一小片林木的枝叶下穿行而过,几人已能隐约看清海面上的情况。
白花花的十几只脑袋正随海浪无休无止地起伏,顶着微弱的月色,在远处晕开惨淡的光。船只模糊得几乎看不见,像是远在天边,生动有力地诠释了求生欲的力量。
好在没吓得落荒而逃,还是表现出了基本的职业道德。
纪恩还再次打开对讲机:“全力加速,尽量拉开距离差,然后回海岸接应我们。”他说得言简意赅,又回头看向身后。毛茸茸的脑袋在长长的队伍里不停攒动,他向下扯了扯嘴角:“至少要保证有六到七分钟的时间差。”
船长在对讲机那头应得勉强,但动作还算麻利,船只隐约的一点亮光很快开始移动,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圆弧。
波浪里的脑袋微微从水里探出身体,齐齐跟上,顷刻间汇成微不可见的白色光点,随船只越行越远。
云荟兮见哥哥的脸上冒出汗,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竟有点烫手。她忙在身上翻了个遍,最后用捏紧的袖子把他脸上的汗抹去。布料不怎么吸水,掌心湿漉漉的,一时分不清是谁的汗。
她皱着眉向海平面的尽头张望,天色比之前更亮了,海天交界处有一线黯淡的金光,从厚重的云层底下渐渐铺散开来。直到晨曦的第一束光在海面上投落下细碎的光斑,船只拖着一道狭长的阴影,再度出现在众妖的视野里。
她暗自盘算,等船靠岸,要第一时间送哥哥上船,这里那么多人,一定会有医学专业的学生,取出子弹应该没有问题,只要有消炎药和退烧药,哥哥很快就会好起来……
她和哥哥两个人,一定能找到逃脱的办法。
船身拖着长长的波纹疾速停靠下来,纪恩还偏过头,视线掠过一众珍禽异兽,只看着她和聂晤歌:“给他们三分钟,五分钟后全部撤离。”
聂警官当即就指挥众妖登船,两名小弟像是不放心,一左一右地充当监工。歹徒头头仿佛不太想多看这个场景,垂着一双疲惫的眸子向云荟兮丢出警告:“我重申一次,希望你可以对自己说过的话信守诺言,上船后不要做多余的事。”
她正琢磨怎么出尔反尔,听闻这话心头咯噔一跳。视线轻轻飘上了天,她犹自镇定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行,你放心。”
这一路没有其他收获,但说谎的功力日益见长。面不改色心不跳,好歹已经能做到前半句。
她扭头看向海岸,聂晤歌盛气凌人地盯着罗真,直到他上了船才转身折返回来。还未走出多远,突然脚下顿了顿,脖子一歪,转身看向远处的海面。
即将登船的众妖丝毫都未感受到“怪物”的威胁,一路走得欢呼雀跃,就差蹦蹦跳跳。海面一片风平浪静,远远望去也瞧不见任何异样的动静。
纪恩还向着聂晤歌的方向低喝一声:“回去!”
话音未尽,他架起云荟兮就走,仿佛是嫌她拖在沙滩上的那条腿影响了速度,拦腰将她扛起,身形极快地向船体移动。
云荟兮也渐渐察觉出不对劲。那么祥和的画面……怎么像是欧美b级恐怖片的常见开头?几乎一分钟过去,海平面甚至都未掀起任何波澜,那只怪物的速度这么慢?
她有点不安,低声问:“怎么回事?”
不等身边的人回答,船只倏地剧烈一晃。四面惊叫声乍起,几只圆滚滚的身体无措地滑下倾斜的船身,大呼小叫并着噗通落水的声音,由下至上挨个落入水下。
聂警官的动作比歹徒头头的号令更快,放下云蔚兮后几步冲入水里,将胡乱扑腾的一只长尾雉妖拎了出来,又抱起一只瑟瑟发抖的长耳灰毛兔,再一伸手,提出一条毛茸茸的猫尾巴。
也是不凑巧,落水的妖大多怕水,个个在水底下闷头乱窜,他顾不过来,头也不回地向两人喊:“你们快点!”
勉强勾住了桅杆的罗真忽然灵机一动:“哎!你们的药效已经过了,可以变出人形!这里水还没那么深,能站起来!”
仍在水里扑腾爪子的齐穗反应很快,紧闭上眼睛,微微下沉的身体骤然变化,四肢伸展开来,顷刻间化出人的外形。他像是怕极了水,一站起身便三步并两步往船上跑。
水面上很快又站起几条身影,都白晃晃的,带着一身海水迅速冲上甲板。
云荟兮猛地垂下脑袋,耳根立马红透。
这些妖都是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没穿衣服……一旦脱离了妖的形态,画面实在有点不和谐!
仅仅一低头的瞬间,船身底下又传来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