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贺飞容再次蹲下来,似乎也不着急,托着下巴慢悠悠地问。
云荟兮一颗脑袋晕头转向,抽不出精力回话,身体的无力感正在消失,转而腾起一种让人心悸的焦炙。
她动弹不了,也不敢动,仿佛细微的动作也会冲破努力维持的清醒。
贺飞容啧啧两声,自言自语:“你不知道你是狐妖,所以在大庭广众下无法自控地化出原型?”他的眉头凑得更紧,“虽然让人难以理解,但勉强能算作你的呈堂证供吧。”
他又来拽她的手,“走吧,好歹这十几天也算同学一场,我会给你争取个宽大处理。”
云荟兮的耳朵还灵敏,咬牙问:“化出原型?”
干涩的声音,尾音飘忽着上扬,贺飞容垂下头看她,赤红的双眸反复审视女孩的神情。视线两两相对,脸上都浮起令对方莫名其妙的纳闷。
“怎么,你还真不知道自己是狐妖?”
云荟兮心底却有点惊涛骇浪,一个月来隐秘的忐忑以突如其来的方式被揭示开来,她先前只认为事情或许比“梦游”要麻烦,却如论如何也未料到自己是在……变身。
这两个字让她头脑发胀。
身体汹涌的异样还在继续,事实似乎摆在眼前,她不敢拖延,哑着嗓子说:“那我要怎么停下?”
贺飞容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势,往她天灵盖上猛地一拍,云荟兮只觉一股强烈的力道从身体里卸下,呼吸都变得通畅。
细微的风又缓慢拂起发丝,周遭静止的时间开始流动。
贺飞容将她往身上一背,“走了,抓紧。”
还没明白这话的含意,贺飞容已翻身下台,足尖点地从角落的窗户翻身跃出,夜风鼓起他漆黑的长袍,在夜色里猎猎作响。
高空坠落的刺激来得防不胜防,云荟兮方才冷静下来的心脏骤然紧缩,血液立刻沸腾着向四肢百骸挤压,脑袋里蹭蹭地窜起一阵焦灼,顷刻间混沌了视线。
感觉太过怪异而猛烈,她用力拍打贺飞容的肩膀,手腕上的红线明灭着消散。
他甚不耐烦:“别挣扎了,我是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云荟兮无力解释,只觉意识像是跌入黑暗,五感却更为敏锐,视线眈眈注视着贺飞容的脖颈,逐渐聚焦在某一根轻微跳动的血管上。
眼前仿佛再也看不到其他,她一低头,并不尖利的牙齿生生咬开一丝皮肉,奇妙的甜腥味在口中弥散,漫延过一颗又一颗牙齿。
整个人猝然被摔落在地,贺飞容摸着脖子一脸震惊,“你怎么还咬人啊?”
地上的人影敏捷地翻身而起,竟跑来扒他的衣服,他悚得脑门都冒鸡皮疙瘩,向她后脖猛落一记手刀,退开几步。
这一下力道很大,贺飞容自觉惊骇过了头,怕把人敲傻了,又纠起眉头远远地观察。
云荟兮倒是好端端的,甩了甩头,脑子反倒无比清醒起来,视线麻溜地向周围一转,撒丫子就往大礼堂的方向狂奔。
什么狐族的警徽,从没听秦先生提起过,凭什么就要乖乖就擒?
指不定是要把她拐到哪个山沟沟卖给娶不上媳妇的老妖怪!
背后贺飞容几乎几步就追上了她,大声嚷嚷:“咬了我还跑?胆子倒不小,给我回来!”
她上蹿下跳,凭着身体灵活,一时也未被抓到,贺飞容脸上渐渐没了耐心,“再不过来,加上抗拒执法和冲动袭警把你三罪并罚!”
云荟兮急急地向楼上看去,果然见到一抹白色衣角正飞快地向下翻跃。
“阿右!”她喊得着急,脚下一个趔趄,被贺飞容逮住机会一把扛到背上。
整个地面瞬间在视线内缩小,成片的宿舍楼飞快地掠过后退,偌大的圆月在视野里一上一下地晃,要不是颠簸得厉害,云荟兮甚至怀疑自己在飞。
求生欲使她抓紧了贺飞容松松垮垮的腰带,但因姿势别扭,两个多小时前吃的东西几乎吐出来,她将他的腰带猛得勒紧。
“你要么慢一点!要么放我下来!不然我就吐你身上了!”
贺飞容冷笑一声,“你家小道士追得那么快,我可不敢慢下来,要不然你再咬我一口试试?”
道右?
云荟兮艰难地撑起头颅,向瞬间被抛在身后的位置看,茶白的身影疾速又轻盈地在楼宇间翻滚跳跃,紧追不舍。
她咽了咽口水。
那是道右?
她猛提一口气,刚想出声大喊,却被贺飞容反手一勾,顿时天旋地转,人竟已被他背在身上。
“这个姿势能不吐了吗?”他抬起一只手拨开从女孩脑袋上垂下来的发,“你家小道士是一身轻,但我扛着你跑累得很,别捣乱。”
云荟兮觉得他简直蛮不讲理,“要嫌我累赘就快放我下来!”
贺飞容不再说话,脚下一转,轻轻跃入一扇不起眼的窗户,将她放到地上。想了想,他掏出一副银闪闪的手铐将她铐住,又转身拉上窗帘,指尖带着微芒,在虚空中画下一个符号。
“现在你的小道士找不到我们了,休息一会儿,等他走了我们再回去。”
云荟兮注意到他的措辞,这是他第三次提到“回去”。
“回哪里去?”
贺飞容脸上仍是理所当然的表情,“狐妖犯了事,当然回狐族领罚。”
云荟兮不死心,“你怎么就确定我是狐妖?你怎么找到我的?”
贺飞容撩开长袍的下摆,从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翻至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