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三人用过饭后正常上路。
楚云夭不多说话,淇澳和楚柯聊了一路,聊的依旧热火朝天,一切都像前一天的上午。
仿佛昨夜只是一场梦,梦过了,便醒了忘了,不留丝毫痕迹。
但谁都各自清楚,有些事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只是按下不提罢了。
这样看来,生活何尝不像一架牛车,日久了零件便发生了各自的变化,有的变钝生锈,有的丢失滑落,有的不堪重负,然后在某一天正常行驶的时候,“嘭”的一声,所有零件四散开来,分崩离析。
于是等啊等,盼啊盼,因为这分崩离析的一天,你说,可笑不可笑。
三人赶到了第一个要去的地方。
他们的阵势不大,却也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这其实很是考验当地官员,你说去迎接吧,人家又没有提前通知你,你是怎么知道人家多会儿来的,是派人去跟踪了人家吗?
你要是不去迎接吧,人家堂堂帝师和少尊主来你这儿巡视,这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居然不管不问,都不去招待一下,什么,不知道?我都气乐了,你能用点心吗啊,人家都没有遮掩自己的行踪,你多起打听打听还不知道吗,给你点阳光就灿烂,还摆起谱了。
楚柯和淇澳在车上谈起过这事儿,楚柯问这是谁想出来的,如此折损的招,又好用的很。
淇澳看了一旁的楚云夭一眼,摇头道:“你说能是谁,其实这招数也就恶心恶心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我们手下的人我们自然不会去拿捏,若是上尊手下的人,上尊不愿意我们也难以凭此定罪,这不过就是在事情已定时加一条可有可无的罪证罢了。”
话是这样说,楚柯还是觉得这个点子很妙,有时候恶心人也能恶心死人。
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楚云夭伸手撩开帘子看,原来是县太爷领着人来迎他们了。
楚云夭轻笑一声:“是这老滑头。”
这个县太爷姓林,的的确确是出了名的老滑头,为官三十年,没有出名的政绩却也没有什么恶迹,表面上看是本本分分的为官,因为没有才能而难以做出成绩,不过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表面上看。
他所管的县,虽说不上多么繁华富饶却也绝不是穷乡僻壤,有些小小的繁华又刚刚好不会夺人瞩目,论起来也是很多人想要担值的地方,这次南巡本也没有要来这儿,几人是顺道来看一眼。
地方选的中规中矩,做人做的中规中矩,没有政绩还没有被替换掉,这个林太爷,可真是个妙人。
楚云夭弯了弯眉眼,那她便借机见识见识这位深藏不露的林老爷吧。
楚柯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泼冷水道:“不要多生事端,本来就只是路过,安安分分呆两天然后离开就是了。”
楚云夭一噎,放下帘子坐好了,也不理他。
楚柯见状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道审视的目光打断了,他转头看去,是淇澳。
淇澳蹙着眉,眼里是不赞同,防备,以及警告,还有……隐隐的担忧。
在提防自己吗,楚柯扯了一个不以为然的笑,眸里是恶意满满的挑衅,那就,提防呗,他转过头,没有再与淇澳对视。
淇澳也收回了目光。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楚柯发觉自己的担忧与敌意,与此同时更加衬托出楚云夭对他的赤诚。
那天,楚柯在饭里下药的时候,他就在二楼看着,与楚云夭出门时他加重了脚步,以提示他自己的位置,说话的地方也是提前寻好的,不远处刚刚好有一个小院可以遮了身影,为的,就是借楚云夭的嘴,告诉楚柯一些他本应该得知的事情。
楚云夭选择不告诉楚柯,他不理解但是接受,但他不能让楚柯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都活在楚云夭身边,成为巨大的隐患。
他若是从那只言片语中探出些什么,以后安安分分的呆在楚云夭身边,自己可以提携他,教导他,帮助他。
若是他不,自己也不会因他的才华,因楚云夭的怜惜而犹豫,自己会直接将他铲除掉,为了之后的千千万万人,自己必须有一些取舍。
机会已经给到他自己手中了,抓不抓的住得看他自己。
一人换大事成,值。
淇澳缓缓吐出一口气。
一车三人,心思迥异,各自有各自的打算。
是携手前行的伙伴,抑或是相互算计的敌人,那么,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车轱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缓缓停了下来。
林太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车上下来的人。
率先下来的是一个面生的男子,一身蓝色劲坠下的身躯修长有力,黑发高高束起,一支通体乌黑的发簪束了,额前几抹碎发,眼一垂一挑间神采无限,面不笑而眸笑,眼斜长深邃,生动的仿佛会说话,嘴有些薄,微微抿了,唇色淡淡。
林太爷的笑凝了一凝,随后反应过来,这就是传闻中少尊主的弟子,他刚想说些什么,不料那人只是点了点头,便转回身去,轻轻掀开了帘子。
接着下来的是淇澳。林太爷是见过淇澳画像的,今天一见才觉得本人比画像好看了岂止十分,画像只大致画出了他的容貌,但那周身的气度却一分也未显现。
他站在那里,嘴角微微噙了抹笑,穿着也不是多华贵,却无端多了几分疏离与飘忽,像是天上仙一般,又不知为何有些温润之感,端似那无双的美玉。
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