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急报!赫连大将军破匈奴大军!捷报!漠南捷报!”
清晨第一缕曙光降落在未央宫的屋檐上,百里加急的红翎急报快马入京,惊起一路飞尘。报捷的士兵从西城门一直喊到了宫墙脚下,唤醒了整座长安城。
赫连大将军领十万骑兵,深入漠南草原迎击伊稚斜单于领军的匈奴大军,败敌,追击至匈奴王庭,再胜,歼敌过万。年仅十八的骠姚校尉冉朝砺率八百骑兵,斩敌军两千余人,勇冠三军。
帝大喜,封冉朝砺为冠军侯,食邑南阳郡冠军县,金玉珠宝赏赐过百件,以示嘉奖。
群臣齐诏的大廷议过后,阳陵邑染秋巷中,冉府门前正是一派繁荣景象。御赐的珍宝丝绸一担担地抬进了正门,御前的近侍官立于门下,手里捧着竹简,捏着嗓子声声唱出恩赏的宝物名目——
“赏彩绘雁鱼铜灯一对、鎏金攒枝九孔灯一架、金镶玉璧翣(sha)一对、错金铜博山香炉两对、金五千斤……”门庭的热闹人声与御赐珍宝的金光,吸引了无数人引颈相看,阳陵邑一时万人空巷。
“哎,大家快看哪,骠姚校尉回来了!”
巷口有人呼喊了一声,众人都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一架两马并驱的马车远远而来。马车一侧有一青年骑马并行,端的是剑眉星目、爽意俊朗,可不正是冉家的长子、冠军侯冉朝砺。
“冉小将军回来了!大破匈奴王军,好样儿的!”
“小将军可有婚配了?将军瞧我如何呀!”
这道娇俏声音叫罢,周遭起哄的声音一时盛了数倍。香花瓜果更是一股脑儿地朝着马上的青年抛去,那青年是个好脾气的,被人兜头砸了一脑门的花,笑的还是一脸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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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之内,前院正厅。
冉府的女主人正在翘首而盼,她穿着一身右祍曲裾长裙,外罩一件缠丝纹并蒂莲对襟窄袖褙子,鬓间簪着一整套红珊瑚攒蝴蝶金钗,整个人烈火一般地在前厅内来回踱步。她身侧伴着一人,却是貌若清风拂面的温婉秀美,天青色裙衫亭亭立在一边,眉眼如画,身若蒲柳。
“好了,快别兜圈子了,老爷和砺儿指定一会儿就到。大半年没见着儿子了,没得把发钗都晃散了,倒叫砺儿笑话他娘亲毛躁如三岁娃娃。”
江媗听了一笑,瞥了打趣的江婉一眼,转身朝着门口望去,就见一个小身影站在门下,背着手踮着脚尖来回晃荡。小姑娘梳成两个包包头的丱(guan)发上别着两支点羊脂色茉莉小簪,腰间的衣带上系着一根碧色双鱼璎珞丝绦,正随着她的身子在空中划出流畅的线条。
“玖儿,日头晒,到屋里来吧?”江媗唤了一声。
那小姑娘应声回头,笑出一边酒窝来:“我在这儿等哥哥。”
冉朝砺半年没回家了,一路和父亲一道往里走着,身上沾染的花瓣和花粉到处都是,边走边掉,一路花香。迈入前厅,就听一声清脆的“哥哥”,抬眼就是个一身藕粉色小衣的女孩儿蹦了上来。
“玖儿!”他抱着女孩儿在院子里转了三圈,兄妹俩笑成一团。他们的亲爹冉敬礼在后头笑着直摇头,道了一句“没规矩”,脸上却并无责备之意。
“爹爹好。”那小女孩挂在哥哥肩膀上,笑嘻嘻叫了一句。
“可差人去西山寻恬儿了?”冉敬礼摸了摸女儿的额发,环顾一圈,没见着小儿子,“安儿怎么不在?平日里总念着兄长,这会儿倒不见了人影。难不成又出去串巷了。”
朝砺放下妹妹,抱拳对母亲道:“孩儿回来了,叫母亲担忧了。”
短短一句话,江媗就落了泪下来。此次是朝砺第一次出征,陛下器重,委以校尉。数月以来,冉朝砺所率的分队一度与长安失去了联系,众人皆道是凶多吉少。她以泪洗面多日,这下见儿子完好归来,欢喜无状。
“长公主那头已去了信了,西山路远,再快也得明日才能回来了。安儿这回可是受了冤枉,那孩子一早得了消息就蹦出了门,说是要给大哥买庆功酒呢。”那头母子俩情深哽咽,却是江婉上前回了话。
朝砺于是对着江婉揖道:“婉姨安好。我在匈奴相国老儿的大帐里得了一柄胡琴,都说十分稀罕,待会儿就取来给您。”
江婉便笑:“能回来就是好的,胡琴不胡琴的,都是锦上添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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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帝摆宴清凉殿,贺大战告捷。
甘泉宫行台此刻张灯结彩,中轴一汪巨型方形青铜铸池内盛着一株株清荷,两侧楼阁之上黑金色云纹帷幔迎风而起,在千百盏凤雀铜灯的映照之下光华流转。行台之下作流水席,左文右武两列案几依秩而下,细细看去,每一席的桌案酒器、瓜果饼饵皆有细微不同。
不需要铭牌,却无人敢轻坐。因这王座之下的席位次序,正彰显着座次主人在这大汉王朝的赫赫权势。
冉家夫妇携一子一女入殿时,全场声喑了几分,无数张脸一时都朝着这边转过来,不论心中有何想法,此刻看去都是一脸和气的红白之色。近侍官高声唱道“大农令冉大人携眷至——”,话音未落,熟稔的官僚、夫人们已层层围了过来。
冉朝砺本一直牵着妹妹,这会儿将小姑娘松开来,不顾旁人的热络寒暄,侧身越众而出。行至右侧首位案前揖身抱拳,朗声道:“大将军安好,侯夫人安好。”
周遭多少视线投了过来,赫连恕正坐于榻上,身如松山、声若钟罄。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