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明结果了两个特务,大松一口气,回到那堵围墙跟前,把子衿接出来,两人重新回到旅馆躺下。没有多久,思明就发出鼾声。可是子衿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思明所睡的沙发距离她的床并不远,她侧过身来盯着已经进入梦乡的思明。房间里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的夜色里,思明的脸色也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
听着思明梦呓般的鼾声,她的心里好生羡慕。刚刚经历过的一场酣战,跟在山路上一样,六条生命转瞬即逝,多么可怕的事情。可是这一切对于他而言,犹如剖瓜切菜般轻松自然。他得经历多少次类似残酷的场面,才会锻炼成如今这等油盐不进的神经大条?
她原来觉得自己了解这个男人,可是现在却感觉自己对他还是那么的陌生。他可以在她父母亲跟前谦恭有礼,可以对她百般呵护和礼让,但是在那些便衣队特务面前又是何等冷酷无情。同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大不相同的表现?就如同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般?
“还不睡哪?”黑暗中,传来思明低沉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睡不着。”她答道。
“是啊,白天的血腥场面刚过去,又经历了一场激战,对你的震动会是很大的,无法入眠很正常。”
“阿明哥,问你个问题”
“问吧。”
“你在杀那些便衣队特务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将自己的身子往思明跟前挪了挪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思明没有回答子衿的问题,反而这样问道。
“你知道,我没有这样想。”子衿感觉到了小小的委屈。
“其实,你今晚从那段矮墙后面跳出来吸引便衣队特务,也已经参与了杀人,在帮助我杀人,不是吗?”
子衿一下子被问住了,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是啊,她把特务吸引出来,何曾不是给阿明哥创造杀死他们的机会。
“不过,你不必愧疚。我跟你一样,都不愿意让自己的手沾染上别人的血。可是,我们生于乱世,国家动荡不安,百姓生灵涂炭,在这样的年代,我们没有权利软弱,只有以牙还牙,去杀死那些侵略者和荼毒百姓的蟊贼,才有可能迎来和平、公平和安宁的环境。一句话,我们不能当东郭先生,而要学习那个农夫,毫不留情地把企图吃人的中山狼给杀死。”
“把吃人的中山狼给杀死。”子衿重复着思明的话,脑子里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但是现在日寇已经投降,国家太平了,吃人的中山狼也杀得差不多了,你应该可以脱掉军服了吧,你为什么不脱掉,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阿衿,你觉得我们的国家已经太平了吗?”思明反问道。
“哦,确实还不太平。”子衿道。她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女子,经思明这样一问,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肤浅了,于是答道。“国共在打仗,社会不安稳,老百姓仍然生活在动荡和不公平的环境当中。”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马上脱下军服呢?”黑暗中,思明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格外清晰。
“可是,这个政府,这支军队,他们的**,你我都看在眼里,你为他们效力,不值啊。”子衿又道。
“我不为政府效力,我为百姓效力,为争取社会公平和稳定效力。”
“你的意思是说,你继续穿着军服,留在部队,是为了消除**现象,为了负起改造社会的使命?”
“孙中山先生有遗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怎么努力?赤手空拳是打不倒贪官污吏的,要消灭不公平,建立清明的社会秩序,还是要依靠枪杆子。”
第二天清早,两个人起床之后,洗漱完毕,去小吃摊吃早饭,只听得到处有人在议论昨天夜里的枪声和死人事情。两人像没事人一样,一言不发吃完饭,又向摊主打听得镇公所的位置,就出来了。
里岙主街道的地面照例是铺着青石板,两旁尽是店铺,此刻都在卸门板,开店做生意。
“我们这是找镇长帮忙打听李其实吗?”子衿问道。
“对。”
“他会帮我们吗?”
“会的。”
“这个地方的镇长,他是替国民党办事呢?还是替**办事?”
“都办。”
“什么叫都办?”
“就是既替国民党办事,也替**办事?”
“怎么会这样?”子衿想不通。
“因为他们没办法,只能这样。”
这个里岙镇虽然距离阳州城不远,但毕竟在山区,名义上是国民党政权统治,但**也是要来就来。所以,作为一镇之长,要想生存下去,只能双方都不得罪,都给办事。
镇公所坐北朝南,砖砌门台,里面一个小小的院子,一座面阔五间的二层砖木建筑。两人进去之后,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了一个中年男子在看家。一问,说是街上好多地方发现尸体,镇公所所有的人都被叫去埋尸体去了。
思明于是询问他认识不认识李其实。那人说,认识啊。就在此时,一名十来岁的男孩进来玩,那人就对那男孩说道:狗娃,去,把这两个客人带到李其实家去。那叫狗娃的男孩答应一声,就在前头蹦蹦跳跳带路,往李其实家走去。
李其实的家在主街上。当街开着一个不大的卖日常百货的商店。李其实的父亲接待了他们,虽然客气,脸上却流露着惊疑之色。当思明说明来意之后,他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