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明在外面,家里给他写的信大多由思雨执笔,思雨因此假公济私,家里的事情往往几笔带过,却大写特写自己的事情,故此思明对思雨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她几个月前进入报社当记者了。
“我很好。”思雨大声道。还狠狠瞪了思明一眼,心里道,我的事不都在信里跟你说过吗?明知故问。
这里正说着话,思存却从母亲薛氏身后出来,仰起头道:“大哥,你回来了,就可以替阿爸把债讨回来了。“
“讨什么债?“思明不解道。
“阿弟,别乱说。”思云朝思存怒目道。
思存看来有些害怕大姐,见思云不高兴,吓得又躲到母亲身后。
思明于是把疑惑的目光转向王面和。
“儿子,你刚回来,这些事以后再说。”王面和和颜悦色道。
“是不是有人欺负咱家?”思明不解,执意再问。
“你说对了大哥,可你猜猜欺负咱家的是谁?”思雨冷笑道。
“这我猜不着。”思明坦率道。
“不是别人,正是你们独立师。”
“怎么回事?”王思明瞪大眼晴,看了看思雨,又转脸看着父亲。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不藏着掖着了。”王面和轻叹一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部队的军粮是由统一渠道供给的,但都是隔年陈米的多,口感不好。这对于一般的士兵不算个事儿,他们大多是平民百姓出身,能吃饱饭就不错了,但当官的就不一样了。像驻扎在阳州城内的师部,守着城里粮店的新米,自己的碗里却是用陈米做的饭,那些大大小小的军官不免就有些牢骚话。这就逼着军需官动心思,拿出部队的陈米跟王面和的粮店换新米吃。陈米跟新米的价格不一样,要补齐差价。但是一直以来,军需官都用打条子的方式拖欠着钱,日积月累,也不是个小数目。于是每到年底,父亲都要去师部找军需官讨钱,说尽好话,陪尽笑脸,才付给一部分。父亲虽然不爽,但能拿部队怎么样?只能隐忍。
“好,这事交给我了。”思明听父亲说完,心里未免也有几分不痛快。他在部队待的时间长了,见到过不少如这等欺负百姓的事情,所以也是见怪不怪。但如今欺负到自己父亲头上,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能不管吧。
“明儿,不要太着急,缓一缓没事的。”母亲谭氏赶紧道。
“我知道。”思明答道。
此时,只听外面又响起管家老韩的声音:“老爷,葛维清葛队长来了。”
葛维清?他在这个时间过来干什么?思明心中惊讶道。他从思雨的信中了解到,如今在阳州,葛维清已经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思明心里明白,这个老同学虽然跟他同是党**官,但两人之间必定会有一场生死较量。
正想着,就见葛维清一脚踏进厅堂,一身中山装,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见了穿着军服、站在厅堂的王思明,先是一愣,随即笑逐颜开。
“阿明?”
“阿清。”
两人张开臂膀,紧紧拥抱在一起。
“你这家伙,怎么跟老鼠似的,一声不响就溜回来了。”两人分开之后,葛维清笑说道。
“怎么着?还要我敲锣打鼓,吆喝着回来?”王思明白了葛维清一眼道。
“听说你这些年在战场上立了不少功劳?”
“你不也一样吗?”
两人相视一会儿,不由得又是哈哈大笑。
“阿清,刚才外面打枪是怎么回事?”谭氏问道。
“没什么事,就抓一名逃犯。”葛维清轻飘飘说道。
“抓住了吗?”
“唔,嗯。”葛维清吱吱唔唔。
思明知道葛维清不肯多说,叉开话题问道:“阿清,你来我家什么事?”
“阿清哥是来找阿云大姐的。”葛维清尚未回答,思存却又从母亲身后探出半个头抢着道。
“阿清找谁?”思明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阿存说得对,我是想邀请阿云妹妹出去走走的。”葛维清主动回应道。“王伯伯还有谭阿姨不会反对吧。”
“不反对不反对。阿云,你就跟阿清去吧。”王面和满脸笑容道。
“可是我?”思云满脸通红地看了思明一眼,然后对葛维清道。“今天大哥刚回来,我们,改天吧。”
葛维清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道:“哎呀,你看我,竟是昏了头了,你们今天是全家团聚的大喜日子,我还来打扰你们。那我走了。阿明,明后天咱哥俩抽时间好好聚聚,说说话。”
“还有阿敢。”王思明道。
“对,还有阿敢。”葛维清答应着,人已经在院子里。
“阿云在跟阿清谈恋爱?”待葛维清走远了,思明狐疑地问道。
“确切地说,是阿清在疯狂地追阿姐。”思雨说道。
“这个——”思明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知道葛维清还在阳州一中上学时就特别喜欢思云。可是,他对自己妹妹跟这个家伙谈恋爱是百分之二百反对。但他刚回来,不了解内中情由,马上亮出自己的观点恐怕也不好,所以闭嘴不说了。
思明在家里待到九时许,才告别父母亲回部队。他白天已经去师部报到,晚上当然得回部队过夜。走在路上,想起刚才全家团聚,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感觉心里暖暖的。回家的感觉真好。
东山是阳州城内几座小山中最高的一座。次日上午,小鸟的鸣叫声在浓郁的树林子里不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