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巷子,来到一座石板桥上,思明停住脚步,身子靠在青石栏杆上,桥下,是闪着鳞鳞波光的河水。
“大哥,怎么了?”见大哥停住脚步,思雨也停下来,轻轻问道。
“阿雨,这段时间,你看我的眼神不对啊。”思明道。
“哪有?”思雨否认道,她转过身子,不敢看自己的大哥。
“是大哥的身世吧。你别隐瞒了,大哥想听真实的话。”思明望着前方河道两旁零零落落的灯光道。
“你,是否知道了?”思雨小心翼翼地道。
“是。知道了。但我要详细的情况。”思明道。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说,不过是引诱思雨把真相给说出来。
“其实我也早就想告诉你了。但阿妈不让,告诫我们谁也不能说出去,说谁说出去她就不认谁是王家的人。”
最聪慧的女子也会糊涂的时候,此刻思雨就是这样的情况。她相信了思明的话。或者,就像她自己说的,她的内心世界,本来就想把事情告诉给思明的。她有一种强烈的渴盼,就是这样的渴盼,促使她相信思明的话。
“你放心,我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思明给思雨吃放心药。
“嗐,都是姨娘给闹的。”思雨这时开口道。“其实,姨娘对你让阿存重新上学是不赞成的,她一直想让阿存早些去粮店做事。”
“这我知道,她是担心我们欺负她娘俩。”思明道。
“对,就是这样。”思雨点头道。“所以她常在父亲跟前嘀咕,认为你让阿存去上学是心思不正,是不让阿存接触生意上的事,好在以后独霸咱家的财产。”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她太不了解我了。”思明失笑道。
“她何止不了解你,也同样不了解我们。”思雨扭头看了思明一眼道。“半个月之前的一个晚上,她又跟父亲唠叨这件事情,结果把父亲惹火了,父亲发火发得很厉害,声音大到都快掀开屋顶了。可是姨娘好像也豁出去了,跟父亲大吵一架,把你的身世全给抖落了出来。我这才知道了你的身世。”
“她怎么说?”思明迫不及待地道。
“她说,你是母亲抱来的,不是父母亲生的,没有资格继承家产。”
一阵风从河面上刮过,吹过他们的脸颊,把他们的头发吹得飘飞起来。思明霍地站直身子,一把抓住思雨的胳膊,锐利的目光如刀片般盯住她的双眼:“她是这么说的?”
“是,她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你是养子,没有父母没有血缘关系。”
一种刺痛感猛然之间塞满思明的心胸,他的一双手把思雨的胳膊抓得紧紧的,思雨痛得呲牙咧嘴,可是他却不知道,只是任性地抓着,以至于思雨承受不住,“哎呦”叫出声,他才反应过来,松了手。
“她的话把母亲惹火了,母亲把她痛骂了一顿。”思雨揉了几下被抓痛的胳膊,继续道。“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对姨娘说话向来客客气气,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可是这次发作真是厉害,好像是把十多年来埋在心里的火气都一块儿发作出来。被母亲这么一骂,姨娘再也不敢嚣张了。”
思明突然之间感觉到身子极度乏力,脑子一片空白,犹如支撑不住似的,重重地靠在青石栏杆上。他已经经历过最残酷的战火洗礼,内心世界变得极其坚硬,但此刻也感觉到了脆弱。
“原来我是养子,原来我是养子?”思明的身子微微颤抖,大热的天气,他却感觉自己的身子发冷,他用双臂抱住身子,嘴里不住地念叨同样的话。
将近三十年的时光,无论是小的时候在家里,还是独自在外漂流,抑或是此次回到家中,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在家庭的位置,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跟父母亲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突然之间,却发现自己的血缘跟父母毫无关系,跟家人也毫无关系,他是来自于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的弃婴。这样的反差,犹如是一块巨石,突然之间向他压来,他觉得自己就要承受不住了,他要被压垮,要被碾成粉齑。
那么他亲生父母呢?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是谁?现在又在哪里?他们当初为什么抛弃他,是家庭贫困养不起还是另有原因?
当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一个又一个问题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但是他找不到答案。
“后来,我缠着母亲,让她说出你是怎么到这个家的。可是母亲怎么也不肯说,最后,还是父亲告诉了我们。”思雨也将身子靠在栏杆上,继续说道。
“他说他跟母亲结婚的第二年,老家发大水,小镇的街路都可以行船了。家家户户的底层进了水,只能退到二楼。直到第二天,水才退去。母亲下楼清理被水淹没过的房间,一打开门,就看见门口有一个木盆子。那是被大水推送来的,水退去之后搁在咱家门口。盆子里铺一条蓝色碎花小棉被,棉被里面躺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饿得已经哭不出声。
“母亲把婴儿抱出来,喂了一些米粥,婴儿才缓过气。当时父亲主张把孩子送养济院去,可是母亲却舍不得送,硬是把孩子留了下来。几十年来,父母亲对你的身世守口如**。后来是父亲跟姨娘说漏了嘴,才让姨娘知道了这个秘密。
“那次吵架之后,姨娘不敢再逼父亲,却在背后逼阿存退学,搞得阿存灰头土脸,心事重重,学习成绩都下降了。你今晚进来的时候,一家人都在说这件事情。所以母亲在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