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
我只觉得肝胆俱裂,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时隐时现……
我仍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只要他将我一举过头顶我就咯咯笑个不停,他亦跟着笑,清冷的雪泠宫里全是我与他的笑声……
红梅林里他为我抚琴,银发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眉梢却染着哀思……
承天殿中我受万夫所指,他本可以置身事外的,却非要替我担下罪责去守仙魔之隙……
我伤情重病时他守在我的床前,温柔地抚着我的发,低低叹着气,“莫如,不要怕,父君会陪着你……”
他说过他会陪着我的……我自小没有娘亲,曾几何时,父君便是我的所有……然此时,我伸手却抓不住流逝的那点点金光。
一股悲伤在胸腔中很是汹涌,似是四处寻找着出口,又胀又痛的几乎令我承受不住。
我难受地伏在父君身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开来……
似乎有谁急急来到我身旁唤着我的名字,想要将我抱住。
然我的意识昏昏沉沉的,天地似乎也跟着倾倒,根本已分不清谁是谁,只晓得一把将他推开了去。
这力道极狠,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住,好似生生将他打飞到百米开外,浅金的结界霎时有些不稳。
蓦地心口一阵剧痛,喉头腥甜呕出几口血来,将新下的雪又染成潋滟的红。
四肢百骸被堵得难受至极,我仰天长啸,音浪却将地上成块的积雪如惊涛般激起,竟有排山倒海之势,修为较浅的仙人有些站立不住被推下了山坡,有些捂着双耳晕了过去。
这一番发泄后却觉着身子的膨胀感轻了许多,才朦朦胧胧地听见群仙的惊呼。
那些喧嚣又与我何干?此时我眼里只有父君,只晓得抱紧了他残留着余温的躯体。
可那几名黑袍的银蛟祭司走向了我,竟是在我跟前跪了下来,伏身拜倒齐呼,“参见神女!”
这点清静都不肯给!
我皱皱眉,这才机械地扭头顺着一些仙人的目光朝天上望去,空中那条银蛟不知何时不见了,却留存了一副银质的镜子,如水般轻轻晃漾,镜中情境却是真切。
一个神色木然的女子青丝散了一地,坐在雪地里抱着个银发的男仙,那男仙紧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一般,面容俊美不甚安详。
“银蛟一族古训,奉得神力者为尊,四大祭司谨听号令!”
我耳畔嗡嗡的听得不太真切,盯着那镜子出神了好一会儿,然抬眼间不当心远远望见了天帝那一家子,面色皆是复杂难辨。
混沌的脑海中蓦地浮现起方才父君不顾一切,非要持剑与银蛟搏斗的模样,心中又是一痛,脑中却是无比清明起来。
呵,什么织云神力,不过就是忘川河底、玄罗海上、朝歌城外三番四次救我于危难,隐藏在我体内不知多少年岁的那股灵力罢了……
想来神女将托付神力之人那么巧地便是我那娘亲,而娘亲生我之时命在旦夕,不得已便又将神力引渡给了我,是以我出生那日仙界才会有那般的怪象……
父君心疼我,不想让我卷入这波谲云诡的斗争之中,在我幼年时便将神力封印了……
其实他早已寻到了银蛟神女,欲求她卸去我体内的神力,而神女却爱上了他,以此相挟......是以他只得声称着在外游历,每千年才得以回一趟雪泠宫加固这道封印......
而如今......如今父君身死,封印也随他消逝......
原来踏破铁鞋兜来转去,那个身负织云神力的神女,竟然是我。
世事无常地真当可笑,于是我便真当噗嗤笑出声来。可明明是在笑,为何却莫名地凄厉?
我仰头望天,雪岭之巅仍是被那层伏魔的结界笼罩,其外时不时有魔界的兵将想方设法欲破墙而入。
突地瞧什么都极不顺眼,手掌凝聚了真气,随意一挥,化成无数利剑蓦地朝光墙刺去。
这神力果真好用得紧。
只听哐啷传来一声巨响,群仙一阵骚乱,伏魔的梵文瞬间黯淡,光墙碎裂,魔界大军顷刻如黑云压城般鱼贯而入。
仙界乍惊之下围作一堆,与魔界两厢对峙成剑拔弩张之势。
小小的雪岭之巅瞬时愈加拥挤不堪,一片嘈杂中有风不知从何处飘然而来,只是静静站在我身旁默然着。
我没去瞧他,那面银镜却明明白白照出了他从未有过的狼狈,如玉的面庞竟显出灰败,那墨色的衣襟上还有些深色的痕迹。
魔君殇烈朝我们走来,步履极缓,恍然间却似有力拔山兮的气势。
他定定瞧着我怀里没了气息的父君,竟是面有凄色,长叹一声道,“你同我斗了这数万年,今日竟折在仙界这群孬种手中,实在枉费了你这般天纵英才。这仙魔之争没了你,还有何趣?”
说罢他静默了半晌,这才转而看向我,用那双极具威慑的眸子上下将我打量着,“织云神力?你便是柏莘之女?他果真好手段。”
我厌恶他这般不加掩饰的探究眼色,况且若不是他日日滋事将仙界逼得这样紧,父君又怎会……可若要算起帐来,他却不是摆前头的那个。
我扭了头,不愿再理他。
“天帝。”目光流转间我轻轻叫了一声,却格外悠远。
天帝顿了一顿,这才走了过来在浅金的结界外站着。
我浅浅一笑,看见银镜中的女子也笑了,竟妩媚地带了邪佞,明明是熟悉不过的眉眼,却没来由地陌生着。
“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