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徐来牵住我,手上的力道不轻也不重,掌心干燥暖和。
忽然他一把拽着我闪身躲入暗巷之内,我趴在他身后探出半个头,眼珠子转悠了整整一圈,却瞧不见一丝的异状。
借着月色往清徐脸上看去,他英气的眉心微蹙着,“赤影厉鬼。”
“什么鬼?”我一头雾水地悄声问道,拼命揉了揉眼睛。
他转头看着我,我与他靠得太近了些,他的气息弥漫在鼻尖,竟没来由得觉着熟悉。
“想看吗?”清徐问我。
说来自己也觉着没甚道理,我这人吧,上不怎么怕天帝下不怎么怕阎王,与妖结朋与魔为友,可一听闻人的鬼魂便会不寒而栗,也不知当年为了妙华独闯冥界的胆子是跟谁借的。
歪着脑袋内心激烈挣扎了会儿,终究抑不住好奇点了点头。他微微一笑,指尖轻轻在我眼皮上拂过。
我眨眨眼,目力一下子变得十分了得,好似从前我做仙时那般视物的感觉,黑暗中连半空扇着翅膀的蚊子都瞧得分明,更别说飘荡在街上的那个红色影子。
那影子是半透明的,隐约是个人形,眼眶空洞洞却泛着暗红色的精光。
我强稳住抖得筛子般的心肝,左右打量了半晌低呼出声,“花老爷!”
清徐回头以询问的目光看着我,我伏在他耳畔同他简短地解释道,“花老爷便是花四的爹,也是这朝歌城商会的会长。”
清徐若有所思地,“离珠草可带了?”
见我点头,他又道,“用上吧。”
“哦。”我十分听话地拧了一段,沾了些汁水后便隐了身,低头瞧不见自己,觉得甚为满意。
抬眼时却见清徐的脸色煞白煞白的,却拧着眉似是强忍痛楚。
我忖着是这几日的奔波牵动了他的伤情,如今大半夜的又跑来捉鬼,心下很是内疚。
清徐大约不知我的心思,只也施了个术匿了行踪,以我此刻这通天的目力也丝毫寻他不见,只得朝着他消失的地方啧啧称奇,“清徐,你们魔界的隐身术也如此了得。”
我不知他身在何处,也瞧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有只熟悉的手牢牢地牵住我,感觉甚是奇妙,“这城内子夜后阴气甚重,想来并不止这一只赤影厉鬼,我们跟着他,顺便四处瞧瞧。”
我问他,“何为赤影厉鬼?”
“凡人死后魂魄皆归冥界,洗净前尘,再入下一轮回。但也有人牵挂甚重,不愿离去,以永世灰飞烟灭的代价换取此生十八年额外的寿数。这些人白日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实则已然死去,只余了半魂苟延残喘,每逢十五便要摄取活人精魂以养其身,是为赤影厉鬼。”
我讶道,“也就是说花老爷早就死了?”
清徐轻轻“嗯”了一声,“约莫已死了三年了。”
我想起花四,到底免不了同情,恨恨咬牙道,“冥界手握凡人生死,我倒不知竟有这等龌龊的交易。”
“此事跟冥界怕是没什么关联,顶多是个不察之罪罢了。赤影厉鬼身不由己,背后均有幕后操手,并非谁想成便成的。”
我抬首看了眼天上残缺的月光,沉吟了会儿,“难道又是你们魔界?可今儿并非十五,赤影厉鬼又为何出没害人?”
清徐说,“他们定是有所图谋才会在今夜出没,跟着这些鬼或能寻到那只黑手。”
花老爷一路飘飘荡荡,我们果然尾随着他遇见愈来愈多的赤影厉鬼。
我瞧着将将从身旁飘过去的那只,汗毛倒竖,只凭着感觉紧紧靠着清徐,待它飘远了才颤着牙关道,“七只了,这回是陈员外。”
“方才这些都是城中贵胄?”
“至少我认得的这几只皆是。”
清徐默了一默,“明日去打听打听城中有哪些人在今夜突然暴毙的。”
我脚步重重一顿,“你…你是说他们方才……”
“是。”他捏了捏我的手叹气道,“你瞧它们目中血光充盈,分明是刚刚吸了人的精魂,我们来晚了。”
我心内的惊恐愈盛,清徐大约是见我脸色不好,将手抚上我的背想要安慰我,我却以为是鬼,吓得着实是面无人色,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清徐叹了口气现出身形,将我搂在怀里。
眼见为实,实在的实。
一颗心终于安稳下来,却听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闷闷的有些不大真切,“在人间这么些年了,胆子倒没些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