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意外地出现某个熟悉的身影,背着自己这边巴巴地向楼前马边的男子凑上去,他的脸色倏然一沉,背着的手本来只是虚虚勾着,下一刻却捏在一起,紧握成拳。
如果之前还可以说是猜测,那么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了。
他无数次地想过,这两个字迹完全相同的人除了亲缘之外,还会有着怎样的交集,他们之间又发生过怎样的故事。
如若都是清秀英气、难辨男女的字迹也便罢了,谁知道他们是谁在模仿谁的呢?可偏偏是那么阳刚遒劲的字,任谁一看都觉得是男子的笔迹!
他笑,笑意里苦涩昭然,在这短短的四年时间里,他喜欢过两个女子,一个早早就名花有主,另一个背影像她的,却是心有所属。
他不怕确定自己的心意,毕竟前一份是无望的爱恋,无望得他一度以为若是母妃定下一个贤淑持家的女子,是谁都无所谓,自己娶了便是!
而后一份,是在自己无知无觉的情境下,慢慢浸入心、渗入骨的,就像春夜里的细雨滋润万物却了无声息。自己甚至在起初得知她的身份后很抗拒这种叫作“思念”的感觉,却又在那么多的梦里尝试靠近和拥住她。
一旁的白胡子老者觉察到了他的异常,迟疑地皱起眉头:“殿下……”
“国师……”他的恍神不过一瞬间,转眼就恢复了齐王应有的仪态,侧首问道,“那便是您多次提起过的魁元齐云毅吧?”
老者眯眼捋须看着前方:“正是他了!”
上次去国师府中讨观文卷时,国师就觉得这个齐云毅是个人才,暗示他笼络笼络,这次他亲身来相邀赴宴--便是遂了国师的意。
钟老国师曾是他和太子共同的恩师,更多地倾向于他,甚至不惜劝阻父皇缓立太子!而自己十六岁便早早获封了齐地,说起来,钟老也是第一功臣!
他本无心于那皇位,但恩师钟老之言,多少还是要顺从的。
暗自叹息一声,施施然走近,在相隔一丈处停步,对着马前长立的男子一礼,华美的语音带笑,清清朗朗地道:“本王得知魁元赴任,特与国师前来相送!”
那马前的男子不知在想什么,被身畔的冷面随从一拉,皱眉一瞬才明白了那话是对自己说的,连忙深深一揖回道:“殿下言重了,敝人不过赴任一小小县令,岂敢劳烦齐王殿下并钟老国师亲来相送!”
“殿下”那双凤眸状似无意地扫到了转身呆立在一旁的娇小身影,向云毅道:“这位是……”
齐云毅一揖,方直身坦荡荡地答道:“正是敝人表妹孟小姐!”
女子面容僵硬地一弯唇,轻轻躬膝一福身:“齐王殿下……万福!”
凤眸中翻涌着惊异的情绪,不错啊,居然想不到她连对着母妃都施江湖做派的“抱拳”之礼,这个“万福”做得倒是像模像样。
不过这装扮嘛,他打量着她,一身得体的鹅黄色长裙,裙摆上金线银花相互交错,正是惯常的京中贵女的常服,既不显得过于隆重,也不过于随性。
只是,他看着围脖那同色帛巾处,似乎因扎得太匆忙,褶皱都纠结在一起。
对上齐王细细打量思齐的眼神,云毅一皱眉心:“姑母托小妹带要紧的话给云毅,所以……”
齐王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凤眸却未挪开分毫,沉声道:“无妨!”
心里却在想,你姑母是堂堂国公府主母,她捎什么要紧的话非得让自家小女来?
还有,她的裙摆两侧也有很明显的折痕,像是女子双手紧抓着提起留下的,她是特意跑过来“传话”的?
“本王和国师已在翠玉庭设宴,还望魁元赏光!” 话是对着齐云毅说,可眼光还是有意无意地在思齐身上转悠。
嗯,裙下的绣鞋上笼着一层薄灰,从鞋面至鞋尖逐渐加深,还真是?
男子一揖,似在观察思考着什么,语气有点飘浮:“国师之前已向云毅提过多次,云毅实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见他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夹在中间的思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准备鞋底抹油赶紧开溜,她实在讨厌某人斜眼用一种莫名的怨怒目光一寸寸扫过自己的感觉。
她刚刚挪开一步,手腕不经意地一转,某个指尖处隐隐有红痕浅浅一道。
那人似乎这才再次注意到她,转头正对,问道:“孟小姐可曾用过午膳?”
“我……”思齐郁怒抬头,这人心思太诡异了吧!
留在这里吧,似怨似怒的目光灼人得好像要把她寸寸割裂;要走吧,又突然出言相问,好似客客气气地想邀她一同赴宴。
“表妹她已经用过午膳了!”云毅抢先拱手答道,烟笼雾罩的眸瞳里恼怒一闪即逝。
“是,臣女……这就走了!”思齐没有回头后顾,也没有过多的表情,他……早就想撵自己走了吧?
一拱手,飘飘忽忽地笑道:“告辞!”
某人斜斜睨着她,勾唇轻笑。
果然,又是一股子戒不掉的江湖做派!刚刚的“万福”做得娇娇俏俏,这个拱手又恢复了利落英气的“侠女”风范!
凤眸转向那指尖上的红痕,好奇且心头微微生疼,是……伤口吗?
一旁沉默良久的钟老国师终于有机会开了口:“孟小姐?可是国公府家幺女?”
思齐回视,眼神有点小幽怨:大爷,“幺女”与“妖女”同音,注意不要乱用可不可以?不过,这一脸正经古板的老头子倒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