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雪的边关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象从初冬的寂寥转变为深秋的馥郁,让人错觉时光倒转。只是,谁都明白,时光漫越而去已留下真实的累累伤痕,那是战事之殇,或许只有在下一场胜利中才能得以抚平。
乾京,离开时正值夏末秋初,豪情满怀、高歌前行,欲亲眼见证战局逆转、大胜得归;而此时回归,已在深秋将近冬,帘掀起,带着被秋风摆弄的叶子飞入车里,才发觉人也好似狂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飘摇无力。
当马车停稳之时,孟姑娘正擎着一片叶,犹自怔愣。
“就到了?”她拉住正要下车的齐云心,探头向外望去。
“是!”齐云心回身,不耐烦地一把扯住孟姑娘啦啦喳喳的小辫子,“快醒醒吧你!”
齐云心飞快跳下车,只剩孟小姐认真地用自带的人手“五齿梳”打理了一下乱糟糟的长发,辫子本就编得歪歪扭扭,被齐云心这么一扯,散开得更不成样子了。
索性披散下来,抓抓脑顶的碎发就跳下车,左右望望,只看到寥寥数个黑乎乎的低垂脑顶,其他--就只剩下一张拉得老长的臭脸。
“三哥!”孟小姐笑着,伸手就去挽孟思诚的臂弯。
“哼!”孟思诚扭头就走,纤手落在了空处。
孟小姐偷偷吐了吐舌尖,也不尴不尬地双臂高举伸展了一下脊背,绕动肩膀问道:“娘亲呢,她怎么啦?”
只要爹爹回还,她从来都亲自来迎,这次怎么会不来呢?
“你还好意思问!就你磨磨蹭蹭的,娘亲先搀着爹爹进去了!”孟思诚似乎屏气忍了下却没忍住,在前院驻足,挥退各人就将小妹拉到一边的假山下,“我问你……你到底在边关成了什么?”
“什么什么?”孟小姐被问得一头雾水。
“祸国妖姬?便宜王妃?还是倾城美人?”孟思诚似乎忍无可忍,横眉冷对小妹。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虽心急却没多少途径能打听到前线的消息,在各处倒是听了不少版本的战地韵事,在那些版本里无不把自家小妹描述得娇艳媚俗,把孟思诚活活气了个七窍生烟。
“我实在不明白,三哥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孟小姐频频摇头。
不就是一场因为不信老爹败北去探探底的小事吗?怎么凭空生出这么多事端来?不过这些个名头,跟自己,一点也不沾边好吗?!
“乾京城都传遍了,孟家家风不正,女眷战时赴边……”孟思诚说得飞快,许是气得不轻双肩都在发颤,“二嫂也许算是去救了二哥,你呢?你又做什么了?”
“我……确实没做什么……”孟小姐老老实实地垂了头。
仔细想想,除了帮某王辨认军报字迹那种不值一提的小事,自己还真没做出什么贡献!倒是乱,也许给某人添了不少?
“以后就待在家里,哪也别去!”孟思诚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省得给孟府抹黑,全家都跟着你倒霉!”
“哦……”孟姑娘撇撇嘴,居然没争辩。
“还有,那个什么齐王,不准再见了,免得外人嚼舌根!”孟思诚见她老实模样消了些怒火,伸出一个手指狠狠戳了戳某个脑门。
“哦……”老实的孟小姐揉了揉脑门,心想,明明是跟燕铃一样的惩罚方法,怎么一个做起来娇嗔风情,一个这么恶狠狠、实打实地在打洞?
“你在打什么小算盘?”孟思诚眯眼打量她。
“没有啊!”孟小姐抬眸,与三哥坦然对视。
“你会突然这么老实?”孟思诚往内院走,时不时回头看几眼,嘀咕道,“真奇怪!”
思齐这臭丫头去了一趟边关就突然转性了?
这老老实实的模样怎么跟传言中的没一点搭边的痕迹啊?
……
眼前一道黄影闪过,探出个头的人又缩了回去。门将合未合,有人抢先将小脚卡了进来,打量着孟小姐已是一身宽大男装,质问道:“你不是答应了思诚不乱跑的吗?”
“我没乱跑!而且我都待了好几天了!总不能老这么闷着吧?”孟小姐索性猛地松了手,门框上瞬间又多了一只手,“我只是想搞清楚他说的那些究竟是什么罢了!”
本想强行扳开门的齐云心扶着门框稳住身形:“你!只是这样?”
“妖姬、王妃、美人?”孟小姐在房间内打转,“跟我有什么关联吗?”
这些天,除了找出蛇尊师父的秘笈加强练习之外,她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偏偏三哥卖关子,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你知道你为什么老惹祸吗?”齐云心一个冷冽的眼风扫过来,“好奇心太甚!拜托收敛下,行吗?”
“我这可不是因为好奇,只有清楚那些谣言是什么,这样才能想到解决之法个个击破!”孟小姐豪气地指着天花板一高一低地戳向半空中的虚无,突然回身问道,“咦?你不会是在给我守门吧?”
“谁要给你守门?!”齐云心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国公和夫人在冷脸闹脾气,我是在想要不要让你去劝一劝!”
“我可不去!”孟小姐把小嘴撇得老高。
要问她怕什么,从小就怕自家老爹发脾气的时候,那毒舌得,啧啧,死人都气得活!也就娘亲奈何得了他,如今的自己,哪敢自个往枪尖上去撞?
“你!”齐云心怒指某个可恨的鼻尖。
“我有正事!”孟小姐一跳跳开三步远,面上却摆上一副如观音菩萨一般的悲悯表情,垂眸望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