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翠竹含露,芳草吐幽,灰砖白墙里,楠木窗台边,一个男子伸指叩着几案,无声地打着节拍,和着大气的琴音吟诵道:
风萧萧,路漫漫,年少轻狂,策马无畏向晚;
刀锋芒,剑影乱,快意恩仇,功成何须梦还!
琴音一顿,有夜莺般清脆的女子声气响起,似乎暗含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三哥,你不会骑马还”策马“呢?!想在‘刀锋剑影’中功成名就又不肯学武……”
女子从琴台前扭过腰身,凑近男子巴眨着大大的杏眼,挑眉戏谑道:“现在想学?晚了!”
“那有什么!不在战场,那在官道也一样!”思诚倨傲一仰头,深切感慨道,“好男儿心中自有‘建功立业’之梦!”
哪知小妹却不屑地指着他嗤笑,一针见血地道:“嘁,别人的是‘建功立业’,你的?那是‘娶妻成家’之梦!”
孟姑娘心底轻蔑地一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除了那个“把某某培养成四艺皆通的才女” 之外,娘亲还有提了个条件!我一早就打听到了--你自己要“考取功名,功成名就”!
原本是“豪气冲云霄”地吟哦、抒怀,却被自家小妹毫不客气地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某人不禁气恼道: “你……以为你就很厉害?”
气恨地一转眼望向窗外,突然想到某天小妹“弃碗狂奔”的狼狈样子,状似不屑地哼哼唧唧道:“还不是一天到晚想着那个‘谁谁谁’吗?怎么不自己提亲去!”
眼底瞄着小妹袖底的拳头,正准备随时见机逃跑的某人一愣--小妹的厚脸皮居然红了,但倔强的嘴皮还不肯服输,托腮仰头掩饰着羞涩,犹自喃喃道:“我倒是想啊,如果我是男子就好了!”
思诚斜眼一哂,斜斜地抱臂靠上墙壁,随口提醒道:“你若是男子,云毅也是男子,你们就更没可能了!”
正恨“此身非男儿”的孟姑娘叉腰蹦起来,怒声道:“什么叫‘更’?!”
思诚挑了挑眉,识趣地转移了战火:“要不……你再问问娘去?”
孟小姐一时语塞,撇过头去,神色黯然。
唉,三哥虽然说的不甚贴切吧,但倒还是沾边的--之前在马车里,娘亲还应得好好的,说要去“提示”舅舅,但回来之后再也没提过了,竟然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不甘心的她几次拐弯抹角地跟娘亲说,说不了几句娘亲就故意转移话题,以至于云心都打趣她道--“你就别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啦!”
谁是“碗里的”?谁是“锅里的”?
这不就吃了顿饭,送了个别吗?哪里就“登堂入室”、“进碗进锅”了?她跟五哥还一起走过不下二十次镖呢!怎么没人提了?
再说了,那人去边关是当她爹爹的监军,就许你们客客气气,还不许我被迫地“表示表示”了?
气闷的孟姑娘转眸呆望着身前的瑶琴,落梅花纹装点琴身,其上有梅花蕊一般的裂纹朵朵,恍若水中轻轻一触即碎成千片万片的彼岸花。
孟姑娘长长一叹,伸出细指按上琴弦:不管了,先练好琴再说吧!“最动听的琴音”可不是随口瞎掰的一句空话!
……
一宫髻女子俯身凑近花白头发的老妇耳边,低声道:“太后,果然如您所料,正是他提议的……”
老妇抬起头来,保养甚好的脸庞白皙无暇,几乎看不到什么皱纹;纵使年事已高,五官依旧明艳照人,可以想见,年轻时该是个怎样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只见,她从闭目养神的慵懒中被唤醒,一双丽目就霎时闪着如鹰隼般的利光,恨声道:“就知道他背后是她!”
她撑掌直起身来,长长的珐琅护甲轻轻敲着榻上的矮几,眸中利光渐渐逝去,换做柔情万缕:“虽说寰儿是正经的嫡长孙,但在哀家心里,宇儿才是长孙!”
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如今的皎皎少年是曾经怀里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幼小婴孩,初生时啼哭的声音清越而响亮,小身子不安扭动时的柔软与倔强,也还记得自己抱着他时由衷的激动和欢喜。
宫髻侍女见老妇面现疼惜之色,迟疑地提醒道:“既然如此,陛下那边……”
老妇却优雅地微笑着摆了摆手,笃定地道:“哀家的长孙哪里会那么脆弱?派人紧盯着那个人,莫让她再折腾出什么风浪来!”
她托腮沉思,慵懒地斜靠下来,虽然已是花白头发的老妇,但就这么斜斜倚着倒自有一番别样的风情,让人无法想象她年轻时该是如何的顾盼生姿。
沉思一瞬,轻叹一声:“看来,她也并非哀家想得那么恭顺!明日她来请安时,哀家再提点提点她!”
这话的语气刚开始时轻飘飘的,说到“提点提点”时却是咬紧了牙关,唇齿之间狠狠加重了力道。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太后一下挺直起身来,惊得一旁的侍女赶紧出手相扶,她却紧紧抓住侍女扶肩的手臂,手上的尖尖护甲几乎隔着衣袖掐进侍女的臂弯,颤声问道:“对了,素娥,今日是?”
侍女皱眉强忍住臂弯处的刺痛,勉力平静而恭谨地答:“回太后,今日七月初八。”
“是了,素娥,早点吩咐下去,准备些贵重物什的扎纸!”太后的丽目散发出黯淡的幽光,一眨眼间竟隐隐有水色漫出,而她的头也似乎突然不堪重负一般沉沉低下,紧闭的眼睑下边颤颤滑下两道闪亮的水光,轻声呢喃道,“那孩子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