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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秉懿之所以跟着完颜昌来到临安, 除了离别二十载,想再见康王一面外, 更多的是为了找女儿和女婿。如今她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大宋的公主, 另一个是大金的郡主, 就算她再不情愿,也早就深陷于两国的斗争漩涡中, 无法置身事外。
曾经对她千依百顺, 呵护备至的赵构, 早已今非昔比, 他荣登大宝,后宫佳丽无数,原来失去了她,他也一样被照顾的很好。
有女不嫁帝王家,早在二十年前, 太上皇和皇帝用千金之资, 将她们这些皇族女子抵债给金人时, 邢秉懿就深刻见识到了皇家的无情。
帝王的喜新厌旧, 总是来得格外残忍。
何况她早已不是清白之身, 就算回来, 除了在彼此间徒增烦恼之外, 并没有什么好处。还有一点, 邢秉懿不得不为柔嘉打算, 她“死了”, 柔嘉的地位方能无可匹敌,要是她活着,不知有多少脏水,要泼到她们母女身上。万一有人存心挑拨,指柔嘉的身世存疑,很可能会为小两口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邢秉懿与赵构夫妻四载,他总归是信了她的话,相信柔嘉确实是他的亲生闺女,也算肯定了他们之间,存在过真的感情。
她不想在为自己奢求什么,解释什么,这根本只是剪不断理还乱。
秦桧和张俊二人,故意当着邢秉懿的面,把刘懿献上去,为的就是要邢后对赵构死心,赶紧跟着金国使者回汴京去。
尽管完颜昌成了逆贼,可议和国书是代表两国签订的,依旧有效。他们把邢氏原封不动送回,金兀术怎么也得领这份情。
秦桧道:“娘娘,您的要求,微臣已经办到,皇上您也见了。四王爷派来接你的侍卫,早就催着娘娘动身,依微臣看,娘娘呆在临安,总归是不大安全……”
邢秉懿微微一笑:“秦大人,我千里迢迢来一趟临安,极为不易。无论如何,也该让我见过柔嘉和岳霖,再谈动身之事。”
秦桧不大乐意的模样:“公主要是知道亲娘在此,她怎么肯放你回去呢?到时下官无法和王爷交代,万一他怒而发兵,遭殃的恐是百姓。微臣恳请娘娘三思。”
“秦大人在担心什么?我说过会回汴京,自然会回去。”邢秉懿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他,“如果我想留在临安,方才于后花园,就可向皇上表明身份,秦大人说是不是?”
“这……”秦桧皮笑肉不笑,见国家大义无效,转而以亲情劝说,“臣听闻,自从娘娘离开汴京,小郡主没了娘亲哄睡,夜里时常啼哭吐奶,王爷都急坏了。孩子不过半岁,娘娘如何舍得?”
邢秉懿的眼眸,微微黯了些,可是没见到柔嘉前,她不能妥协:“小郡主是我亲生,柔嘉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如果秦大人不能答应我的要求,那么请回吧。”
秦桧无可奈何望着她,朝张俊瞥了一眼,张俊会意退出,知道不让他们见面是不能够的了。
酒水不算,一场寿宴百余道菜品,再加上宴后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寿礼,这场在张宣抚宅办的家宴,其穷奢极欲的程度,比起宫中御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俊对赵构有拥立之功,救驾之恩,故他常年仗着自己手中的兵权,抗金无能,强占良田搜刮百姓却是一把好手。就凭今日所见所闻,指张俊为大宋朝廷第一贪并不为过。可赵构偏偏很信任他,只因张俊对他忠心耿耿,且逢迎媚上,仿佛皇帝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喜欢什么。
岳霖可算瞧清楚了,为何朝中有那么多将国耻抛诸脑后,一心要和大金议和的臣子。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错的并不是商女,而是这些安于享乐,不思进取的男人。
就在二十年前,宋军被金国铁骑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今天也一样有很多大臣,认为大宋根本不是金国的对手。与其抛头颅洒热血,去追求一个他们认为不切实际的愿望,不如见好就收,守着这半壁花花江山,醉生梦死。谁管这等脆弱的粉饰太平能持续多久,只要在他们有生之年不用打仗,如何忍气吞声都没关系。
张俊这样的巨贪,可以凭借拍皇帝马屁,而忝居高位,财源滚滚,想象靖康之难前的皇家宗室,是如何的奢靡成风,竭尽民脂民力,沉浸在上邦大国的错觉之中,好大喜功,被金国一锅端了,绝非偶然。
岳霖只要一想到他们在这里觥筹交错时,爹爹正在鄂州,辛苦练兵布防,就觉得这顿饭实在是吃的亏心。
赵构从张俊这儿吃了拿了,又秘而不宣的收了一个小美人,自然也不能太小气。他当即就嘱咐内侍省总管,一个月之后,给张俊及其家眷推恩封赏。
张公公表示自己记下了,待到新月初升时,皇帝起驾回鸾,热闹了一天的张府,才渐渐平静下来。
岳霖心里不大痛快,等皇上前脚一走,他便去向张宣抚告辞,说道孩子尚小,要早些回府睡觉。
小星星根本不给阿爹面子,精神头足得很,睁着乌幽幽的大眼珠子,神采奕奕。一只小胖手抓一块奶黄饽饽,发现自己没牙咬不动,想哭又收住了,怒而丢掉,另一只手还要去抓果盘里的水晶葡萄。
宝宝扭来扭去不乖,柔嘉抱他抱得腰都酸了,一掌轻轻拍掉他的小手:“你就知道吃!喂奶难道没喂饱你吗?”
听说他们要回府,张俊面上略有难色:“驸马爷,公主,能否且慢片刻?秦桧秦大人正在下官的书房之中,想请公主夫妇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