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用木剑挡住剑气,足下一动,人影已经飞虹一般腾身而起,掠向紧紧闭合的窗户。
逍遥子怒喝一声:“卫庄,流沙墨家刚刚合盟,你怎可出尔反尔?”
卫庄目中只有一个人,他只留给逍遥子一个背影,便如共同一只黑色的鹏鸟穿云追一般,紧随其后。
逍遥子提剑正欲跟上,刚踏出屋门忽然看见一条吐着腥气的赤练蛇朝自己张开大嘴,不禁脚步一错。
此时女子特有的娇媚笑声如铃铛一般想起,赤练咯咯咯地笑着收回蛇绕在手腕之间:“嘻嘻嘻,我劝这位道家长老,还是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为好。”
逍遥子余光看见盖聂的屋顶之上立着流沙的另外一位飞鸟之王,知道此时不是硬拼的时机。远处盖聂与卫庄二人的身影已经追逐纠缠至悬崖之上。
“拆房子吗?发生了什么事?”盗跖问询第一个赶来,立在树上上手搭凉棚望着远处胶着难分的两道身影,另一只手指间扣紧飞轮齿刀。
白凤冷笑一声,手中羽刃已经随风轻轻舞动。
逍遥子皱眉,如果此时对上,墨家与流沙的联盟必然就此破裂,不仅如此,恐怕连这个墨家据点也将毁于一旦。他不得不按耐住心中的怒意,质问:“流沙各位,不知今晚此举是何用意?”
因为动静太大,班大师等人也陆续赶到,看着几乎被毁掉一整面墙的木屋咋舌,目光直指流沙。
赤练摊摊手:“各位不必着急,或许只是故人相见,切磋一下罢了。”
远处两道身影已经从崖壁到树梢,由天上至悬崖,招式变换令人目不暇接,时而急攻劲守,时而招式如出一辙,竟然如同照镜子一般左右互博。不知不觉间,二人足尖借力已经远离悬崖高处的树木。
卫庄绝不会承认此刻他心绪不宁,他只会如同过往每一次一样,将内心的声音用剑表达出来,让他的剑,替他说话。
一阵磅礴的剑气自木剑之上爆发开来,在暗夜的夜空里划过一道弧线,直指卫庄面门——
卫庄的眼睛被这剑意吸引,他带着青空蓝色的眸子不曾眯起,带着些许兴奋,鲨齿朝着木剑之后的人刺去。
剑鸣清悦如石磬之声,破空而来。
在这样的夜幕下,在场所有人都忘记了立场,忘了阵营。
雪女捂住唇,这样同归于尽的剑招,她几乎不敢再看。在场的人,都在心里评估着面前两个人真正的实力。
白凤挑动着眉毛,他惊讶地发觉短短一个月,卫庄的实力比机关城时更强了。挥出的巨大剑气在漆黑的夜空里也能幻化有如实质,带着咸腥的海风起息,碎玉乱琼一样。
强悍……又强大。
这样的气势,刚刚恢复内力的盖聂恐怕难以匹敌——这是众人当下的想法。
然,下一刻,大家却被盖聂带来的剑意冲击着感官,这一幕太像一副流淌的画卷,像是蜿蜒的溪水。
无声,缓缓。
盖聂的动作明明很慢,慢到他在挥出一招的间隔里,卫庄已经完成三个招式。可他的剑意却不曾被打断,一如既往,执着向前,如人一般。
身在局中的卫庄,比任何人都能体会这一招剑意的凌厉。在凛冽的剑意之后,碰撞的剑气激荡出细微的水汽,湮化作飞沫碎玉。
在那阵水雾之后,出现了一双在月色中,带着琥珀色的眼。
强大、沉静又美丽。
清寂的潭水一样。
卫庄的神色,有了瞬间的怔忡。
围观的墨家与流沙惊讶的发现,不仅是卫庄,盖聂也在这样短短的一个月里,更加强大,剑术的造诣更上一层楼。
奔波、追逐、逃避与围杀……乱世,并没有阻挡无鬼谷双剑的脚步。
在众人的目光中,卫庄手中咄咄逼人的剑势顿住了,似乎有一瞬间的走神。
同一时间,盖聂的无声之剑在指向卫庄的颈间时也微微停滞。
然后众人看见卫庄骤然转开了剑势,挥剑劈断盖聂足下断崖上的树枝。
两人原本立在同一根悬崖上伸出的树枝上,这一来二人足下皆悬空。
盖聂身形一晃,苇白色的长袍在风中飘着,像是被暴雨击伤的鸥鸟。拖着白色的翅膀,坠入深沉的东海。
卫庄的黑色绣金大氅,也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拥有巨大羽翼的大鹏一般,追逐着先一步下坠的人,落下悬崖。
接连两声落水的声音传来,汹涌的海浪很快吞噬了一切。这个高度下,就算是盗跖或者白凤也需借力攀岩,也不敢尝试毫无保护的坠落。
崖边上观战的人都有些发懵,盗跖第一个反应过来,神情呆滞地抱怨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儿?”
赤练收起面上惊讶的神情,咯咯咯笑起来:“师兄弟难得见一次面,自然是切磋一下。”
高渐离偏头看了一眼被拆了正面墙的屋子,这里本该是剑圣暂时居住的地方,今晚明显已经不能再住人了。
大铁锤忍不住比着手势:“切磋?分明你们流沙的人欺人太甚,上次毁了机关城,这次是不是又想拆了这里?还有,这里明明是盖先生住的地方,你们流沙的人怎么都聚在这里?你们在墨家的地盘上找盖聂的麻烦,就是和墨家过不去!”
张良不在,中间缓和的人都没有。
高渐离觉得此刻还是需要有一个冷静一点的人说话的,于是他上前一步:“大家本是本着诚意合作才走到一起,为何流沙之主这么快就对盟友下如此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