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卫庄躺着昨晚盖聂躺过的地方,一只手枕在脑后望着天幕发呆。
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太阳每一天都会升起,可惜有些人却再也不能看见。深渊给力人们仇恨的眼睛,他也一直在用这双眼睛,去看透黑夜的尽头。
鲨齿孤独的插在地上。
那是一个混乱的夜晚,卫庄的记忆停留在盖聂隐忍而不赞同的目光中。他想自己并不是很介意盖聂的想法,一直以来他们所有的争端都是以盖聂表面上的退让作为了解,这个习惯从鬼谷一直延续至今。
所以盖聂会选择离开,他好像也有点明白当年盖聂的选择。
只是这一次,他知道里面有些东西改变了,卫庄不是很清楚盖聂能不能体会到这一次与之前的不同,但是他已经再一次有了决断。
忽然,卫庄的眉间一凝,目光冲着丛林隐藏的阴暗处看去:“你可以出来了。”
一个黑色斗篷的男人从树丛后缓缓走出,面目模糊,宽大的斗篷从头笼罩到腿:“卫庄大人,你醒了。”
卫庄难得想说点话,在这个时候,所以他很配合地问:“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这并不重要。”
卫庄耐心解释:“这关乎你有没有资格和我说第二句话。”
黑衣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或许没有关系,我只是想不到,流沙主人与剑圣,居然是这种关系。”
卫庄站起来,手搭在鲨齿剑柄上:“好奇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黑衣人没有动,只是语气稍微正式了一点:“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世人只知龙阳泣鱼是风雅事,卫庄大人大可放心,在下并无恶意。”
卫庄不清楚对方看到了什么,他决定先不开口。
黑衣人果然继续说:“可我以为,剑圣大人或许并不是那么乐意与卫庄大人共赏风雅之事。或许,这是纵与横交战的一个借口?”
卫庄沉下脸,目光不动。
或许是受伤或是他太大意,居然没有留意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者说眼前这个人隐匿气息的功力已经不容小觑。他缓缓说:“你是这样以为的?”
黑衣人:“这不正是你们存在的理由吗?战争结束了,兵器就要被收藏……”
卫庄突然之间很有耐心:“那些以为战争已经结束的人,将要为此付出代价。”
黑衣人笑起来:“很好,如果这样的话,那你就说我的主顾了。”
卫庄:“哦?”
黑衣人:“我是一个愿意为你提供情报的人……对你的战争,或者说,对于你们的战争,有用的情报。”
卫庄不动声色:“你们?”
黑衣人:“你们,儒家张良是其中之一吧?你们是不是有一些计划?我还知道,你们一直在调查多年前一个人死亡的原因。”
卫庄神色凝重。
黑衣人不免得意:“我是不是证明,自己还是有一些情报?”
卫庄终于问:“那么你,想要得到些什么?”
黑衣人:“为战争提供情报的人,当然不希望战争结束——”但是突然之间,原本还妄图与流沙主人谈条件的黑衣人忽然狂叫着:“啊!你!卫庄你!”
锋利的鲨齿已经饮血,这一次不是任何猎物,而是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
鲨齿直接洞穿了他的胸口,他嘴里喷出鲜血,不住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挂在鲨齿的锯齿之上无法动弹。
卫庄缓缓将鲨齿插|入更深:“作为一个传话人,你说得实在太多;而作为一个刺客,你又太自以为是。”
黑衣人的斗篷往后滑去,露出一张极为平凡的男人脸孔,或许这只是他众多脸孔中的一张而已。
卫庄扫过黑衣人露出的脖子侧面一直黑色蜘蛛的刺青,笑着慢慢抽出鲨齿:“你的主人应该嘉奖你,作为一个探子,你已经让我有点惊讶了。”
作为最后褒奖的话语,从流沙主人的嘴里流泻出来,并没有为即将死去的刺客带来任何安慰。黑色斗篷的男人气绝倒地,眼眶睁得大大的。
卫庄在他的衣服上擦拭鲨齿,一面说:“我应该感谢你,你的献媚与急于求成让我知道了许多事;而你,应该怪自己,知道了一些你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愚蠢的人总是这样,喜欢自作聪明。”卫庄收起鲨齿,最后望了一眼这昆吾谷底,转身迈着矜持而缓慢的步子离去。
世人只知他是为金钱可以交换一切的流沙主人,却总是忽略他的另外一个身份。他是三百年一脉单传的鬼谷子,不管他与盖聂之间有什么纠葛,旁人都无权插手、无权置喙。
纵与横,还不需要别人来说教。
整整七天,卫庄一度产生回到鬼谷的错觉。
但他也很清楚,就像盖聂最终会离开,这些错觉总有一天会在现实中清醒过来。
卫庄觉得自己已经休息得够久了,或许是时候,回到流沙中。
盖聂花了三天日夜兼程赶回桑海,彼时墨家的人刚刚制定了一个偷盗千机铜盘的计划。这件事原本用不着盖聂出手,但盖聂的回归多少让班大师与高渐离都更有信心。
更让墨家振奋的事情还在后面。
盖聂从衣袖里取出细心包裹的碧血玉叶花,静静得放在长桌上。他并未多言,只是将目光投向班大师。
班大师睁圆了一双眼睛,花白的胡子不停抖动:“盖先生,这莫非是——”
高渐离也是惊讶至极:“这,莫非就是荀夫子所提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