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娘回到薰德堂的时候,讲堂内的学生已经少了大半。茴娘知道,那些书院内重点培养的学生必然是又被不同的教授先生给叫走了,留在薰德堂内的都是像她这样,既不急着准备童生试、也不着急准备乡试、会试的普通学生,甚至有些是刚从蒙学过来的,四书五经都还没有学全背熟。

当然,这部分学生书院也不会怠慢了,等下自然另有老师过来带着他们学习。

茴娘看了看四周,表哥秦嘉琋自然是已经去后院书斋里上小灶了,别的人她都不甚熟悉,要藏着自己女孩的身份,那“契机”——也还尚未露出半点端倪。只好老老实实地在桌子上铺了宣纸,对着一本《孟子》抄写起来。

其实在上辈子,若说茴娘有什么突出的一技之长,也就只能说是书法了。就连这书法,她早先在表舅家的时候写得也是稀松平常,只能勉强得到“规整”两个字,还是后来上京之后,在姐妹们的对比下发现自己读书不成、绣花不成——没有一项拿得出手,古琴围棋画画更是完全不会,才选了书法这一项下了苦功夫练出来的。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她出家之前,一手簪花小楷,就连她亲爹见了都不禁夸她“颇得了几分卫夫人的意思”。

不过,现在自己既然打定主意要在这书院内女扮男装,就不好再露出一手很女气的字了。她之前暗暗努力了一年,才又新学了一手柳体字,虽然现在写出来的字看起来还是有些四不像,但是起码没有那样“女气”了。

茴娘以前抄书,很少抄经史典籍,更不用说抄写四书了。此时从“孟子见梁惠王”开始抄起,抄写了一会儿,渐渐也不觉得四书有多么枯燥了——当然,和那些游记话本比,也并没有什么趣味。

“师兄。”平心静气地抄写了半张纸,忽然耳边又传来了不久之前才听过的声音。茴娘手一抖,险些就将墨落到了两字之间——那样的话,这张可就写废了。

茴娘稳住手,将笔架到一旁的笔山上,这才抬头看向王彦,“王公子有何事?”

王彦的视线在薰德堂中一扫,尤其落到某个空着的位置上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师兄,我有些问题想要像嘉琋师兄询问,刚刚看他还坐在这里,现在人却不见了。”他略停顿了一下,更谦逊了几分,“敢问师兄,我该往何处去寻嘉琋师兄呢?”

原来是为了问自己大表哥的去向。

不过,王彦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学生,能有什么问题一定要问表哥呢?就算真的有学术上的疑问,书院里这么多教授先生,随便哪一个,似乎都比现在的表哥看起来更适合授业解惑。也只有自己,因为早就知道表哥几年之后能高中状元——可是那也是几年之后的事了,现在的表哥或许确实有天赋学问也好,却也到不了能教导同学的地步。

毕竟,表哥高中状元是六、七年以后的事了。

茴娘又有些走神,直到听到一声带着些许不满的轻咳,才被拉回了思绪。“嘉琋堂兄怕是不知被哪个教授叫到后面书斋里去了,他明年要下场参加乡试,最近正好是练习写时文的时候,王公子若是有什么要紧的问题,不如去后堂寻个先生问吧。咱们崇实书院里的先生,无论哪一个,学问都是顶好的。”

听说秦嘉琋明年要准备下场参加乡试考举人功名,王彦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许复杂,茴娘看得分明,却分析不出这复杂中究竟夹杂了些什么。然而无论是因为什么,她此时心里都蓦地升起了几分警惕:这王公子身份贵重,却忽然出现在秦家村里,一来就住进表舅家里,抢了表弟嘉玳的屋子不说,今天还一直盯着表哥看,听说表哥要考举人之后反应也与常人不同……

是了,茴娘现在才模糊地想起来,早课上大家都在摇头晃脑地跟着先生吟诵的时候,这位王公子不仅不开口,还时不时地向远处张望。而他视线所及的方向,可不就是表哥秦嘉琋的位置?

可是,这王彦又为什么这么介意嘉琋表哥的事呢?

难不成是为了参加乡试的名额?或是中举之后的名次?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未免也太“未雨绸缪”了吧?别说对此时的人们来说,乡试尚是明年的事,今年就说中举的名次这事还太早,就算自己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回,也只隐约记得表哥这科只中了普通的举人功名,不是什么“解元”啊。

茴娘一边忖度王彦的心思,一边等待他的后话。不想王彦倒是没再问下去了,只默默地回过身子,盯着窗外的树叶出起神来。茴娘有心再观察王彦几眼,却又听到了小书僮那尖着嗓子的假咳声,一时心底又升起了一股熟悉感。

盯着桌子默默纠结了一会儿,却又回想思忖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茴娘索性不再为难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继续提笔写起了大字,渐渐也就把这两件颇费思量的事忘在了脑后。

王彦在这秦家村里呆了不到两天,就觉得自己似乎来得有些早了——事实上,他当初选择进入崇实书院,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想要提前认识未来的年轻状元郎,秦嘉琋。

可是,现在秦嘉琋连举人功名都还没有,自己这样巴巴地赶过来结识他,是不是稍微有些早了呢?如果,等他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或是日后对自己结实他的动机起疑的时候,会不会反而逆反起来,把事情搞得更糟?

毕竟——在他残留的那些关于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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