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檀自然要同行。
然而启程的前一刻,众人正站在师罗城门外为阿修罗王与沈月檀送行,突然间天地震动,这一次异动竟比聚灵塔塌陷时更为猛烈。就连城外的玄晶砂岩民宅都被震塌了泰半。
北边天际被烈焰熏染得宛若血池倒悬,正是……鬼鸣山所在的方向。
如此一来,计划被彻底大乱。
沈雁州当机立断,下令夏祯为首前去彻查,他与沈月檀则依然前去大浮屠塔赴约。
沈月檀却握住躁动佛牌,皱眉道:“雁州哥哥,我终究要往鬼鸣山走一趟……阿朱那遗骨有反应。”
沈雁州兀然一笑,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讥诮,“果然如此么……罢了,”他轻轻抚摸沈月檀面颊,柔声道,“圆圆,此去路途艰辛,千万记得回来。”
沈月檀不明所以,嘲笑道:“哥哥又杞人忧天,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沈雁州笑而不语。
当年闯十绝关时遗留的心结,本以为年深日久早已消失不见,谁知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之所以执意阻拦沈月檀前往鬼鸣山,是因为当初幻境之中,沈月檀与叶凤持正是在鬼鸣山达成联手,并与他彻底决裂。
虽说如今前因后果早不相同,此事未必成真。
然则到底仍是,关心则乱。
时间紧迫,二人匆匆作别,分头行动。
军中派系众多,是以仍留了夏祯、目莲坐镇协助沈月檀,而沈雁州轻车简行,索性将侯赟带在身边,这小猴儿心性单纯,修习真知轮反倒比旁人进展更为迅速,如今已是沈雁州之下第一高手,有他同行,便不惧刺客出没。
遮日宫中,则由程空坐镇主持。
沈月檀取出青灯鹿舟,带领众多修罗军一路北上,因有夏祯随行,军令在手,畅行无阻,不过两个时辰便抵达了事出地。
鬼鸣山烧起来了。
方圆百余里被烈焰熊熊笼罩,由山脚至山顶尽是红莲业火,连巨大的岩块也烧得通红发亮,眼见得再接再厉,便能融化成沸腾岩浆。
青灯鹿舟也抵挡不住的热浪焦灼,只得远远停了下来。
隐约可见火舌中有军营残骸,数不清的焦黑尸首摆出痛苦造型,却早已丧失生机,里里外外烧成了焦炭。
以夏祯为首,众多修罗军不由咋舌,尽管与鬼鸣山的守军从无来往,也难免生出些许兔死狐悲的惊惧。
是……什么人,降下这宛若天罚的一场大火?
沈月檀出了鹿舟,走向焦热地狱,离着尚有一里路,便觉热气滚烫,熏得地上石头也发黑炸裂,草木自燃,寻常人再难寸进。
夏祯道:“莫要冒险,先灭火再说。”
沈月檀望着远处冲天火舌,犹若赤红幕布由天际垂挂而下,苦笑道:“这火只怕难灭。”
夏祯亦是神色凝重,只叮嘱下属以各种灭火的法术物资试过再说。
而后火帘突然分开,竟自其中走出个猩红的身影来。
那人白玉般的面容清绝出尘,一头白发宛若冰丝映着月光,身子挺拔、风骨卓绝。然而一双眼眸却诡异非常,不分瞳仁、眼白,唯有一汪血池波光粼粼。
一身血红深衣,大袖衣裾逶迤曳地,整个人冰白猩红,犹若满身血腥结霜的幽灵,朝着沈月檀一步步走来。
沈月檀视线落在那人缠绕手腕上,一半赤红、一半纯白的砗磲佛珠上,喃喃唤道:“叶……叶兄!”
那人步履一如既往,走得近了,垂目看向沈月檀,虽然双目血红骇人,不苟言笑的木讷却半点不见变化,略略一点头,说道:“阿月,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