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晅三百岁上方知道自己有个堂兄,叫棠樾。
他不像他的父帝,是个在苦水里泡大的孩子,父母充沛的爱让他一向心有所想便有所动。于是闹着要去找这位小堂兄玩。
润玉和邝露从不敢轻易放他与别的小孩玩,怕他因为灵力溢散伤了别人,更何况是旭凤的小孩,便与他许愿,什么时候能熟练控灵之术才能带他去。
曜晅本就聪慧异常,下了翻狠功夫哪里有做不成的。不过半年,就一脸得意地找到润玉,完美地将一身强大灵力控于元神之内。
润玉向来疼爱这个孩子,正好手边没有太多事,便要带着他和邝露一同去忘川的另一边看望旭凤一家。
邝露却不愿同去。
她从来不想在润玉和锦觅同时在场的时候凑上去,并不是对锦觅有什么意见。
彦佑与连翘分分合合多年,前两年在花界大婚,润玉无暇出席,她作为天家代表前去观礼时,也曾与锦觅亲亲热热坐在一起叙话,并无芥蒂。
锦觅天真烂漫,心性纯良,是个很招人喜欢的人。
可若是两人同时在场,她便不自觉地想要躲开。仿佛她潜意识就觉得,哪怕如今已贵为天后,可是在润玉心里,自己并没有与锦觅相较的资格,便主动避退开来,体贴地为他们留下叙话的空间。
那些叙旧的话,她并不想听。
那些旧,她也不愿意去回想,即使想起来已经不会心痛难忍。
润玉走的时候脸色很是阴沉,又带了些薄怒,抱着曜晅化作一道白光瞬间消失,邝露连含在嘴里的一句“一路顺风”都来不及说出口。
愣了半天,邝露才有些郁郁寡欢地出了清辉殿。
路上碰见月下仙人,一脸喜不自胜地抱着他的姻缘杖匆匆往南天门走。
邝露向他行礼,“叔父。”
“咦,小露珠?难得见你一个人的时候,润玉和小晅儿呢?”
“你不是告诉晅儿他有个堂兄吗?喏,如今陛下带着晅儿走亲戚去了。”
月下仙人拍了拍脑门,“哎呀呀,小晅儿从前多么孤单,你们又迟迟不给他填个弟弟妹妹,有棠樾陪着他玩多好,你们早就该带着他走走亲戚啦。”
月下仙人见润玉和旭凤两兄弟冰释前嫌,还带着下一辈开始走动,心情大好,转了转眼珠笑嘻嘻地看着邝露,“小露珠你不跟着一起去,岂不是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过元宵了?”
原来今天正是元宵节吗?
不做上元仙子已久,她竟忘了今日该是上元赐福之日了。
邝露仲怔间被月下仙人一把拉住手,“走走走,跟老夫一起去凡间走一趟吧,看看我这一年来辛勤劳作的成果。”
凡间的元宵甚是热闹,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邝露习惯了九重天的清冷庄重,从未见过如此凡俗盛景,简直大开眼界。
月下仙人看着处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情景,更是大喜过望,隐藏在人群中卖力地为有缘的人栓着红线,增添业绩。
几个来回,邝露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邝露无奈耸耸肩,继续随着摩肩擦踵的人流往前走,观赏这一派火树银花不夜天,突然被一道轻微的巧劲拉住了衣袖,“这位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周围的人群还在流动喧闹,可是邝露回身后,眼里却只剩下面前这个声音清朗的男子,白衣蹁跹,眉目清冷,钟灵毓秀,颇有些像曾经还是夜神的润玉。
他微微一笑,将香囊交到她手上,“你总是爱掉东西吗?”
“总是?”邝露回过神来,奇怪地问道。
他笑容清减了一些,摇了摇头,拱手作揖,“小仙表字竹音,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邝露。”
邝露,邝露,我当然知道你叫邝露,可是你自己主动告诉我,总让我更欢喜一些。
竹音看着眼前笑容温婉动人的女子,想起当初在天河边遇见的霞姿月韵身影,漫天的斑斓星光碎落在她清亮的眼眸中,一眼万年。
他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可还是上前捡起她掉落的玉佩,与她搭讪。
彦佑君的劝告言犹在耳:你既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就该保持距离,你可知,咱们那位陛下视她如命,不容任何人觊觎,你若真是心生绮念,我也救不得你。
他怎么会不知道陛下对天后之心,天河边那充满敌意的森然一眼已经再明显不过。
他还清楚地记得,高高在上的陛下曾经将他召到毗娑牢狱,看他如看蝼蚁:彦佑说你出身太湖,身上有一丝龙鱼族的血脉,所以带你来见本座…呵,本座顾念旧情,但这可不是你的免死金牌,若你再敢踏上九重天一步,恐怕就只能在这里度过余生了!
在陛下冰冷的注视下,牢狱中噬人的火舌仿佛下一刻就要烧到他身上。
他努力将那丝恋慕强压心底,流浪于六界四海,谁知因缘际会,不上九重天,竟然还能再次相遇。
见到人群中兴致勃勃的她,东张西望,满是趣味,眉梢眼角都是明媚的笑意,忍不住用法术碰掉了她的香囊,相同的情节再次上演,她却已经不记得了。
竹音自嘲一笑,明知前面是无底深渊,却控制不住自己执意往下跳。
他听见自己压抑住情思的声音: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姑娘可愿随小仙一同赏玩?
有一个竹音这样的向导,邝露的凡间元宵之行甚是开心。竹音四处漂泊,见多识广,知道许多凡界典故,一处简简单单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