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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寒冬腊月,天寒地冻。
鲁雪华下午没课,正蜗在宿舍里看书。
突然门口宪兵来报:“鲁长官,外面有一个年轻女子找您,自称是您妹妹~”
“我妹妹?”鲁雪华顿时一头雾水:“我没有妹妹呀?再说,我老家在安徽,离这里千山万水,即使有远房亲戚,也不会在战火期间找到千里之外的贵阳啊?”
宪兵为难地说:“您还是到门口看看吧。我们也多次劝说,可这位姑娘就是不走,一直站在寒风中,可怜兮兮的~!”
鲁雪华满心疑窦,随着宪兵来到门口。
“雪华!”还没等鲁雪华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就像他扑了过来,瞬间将他牢牢抱住,不知是委屈还是幸福的泪水,将鲁雪华胸前打湿一片。
“红梅?!”等鲁雪华仔细看清楚怀中的 “妹妹”,不禁大惊失色:“你怎么找到贵阳来了!”
“你走以后不久,鬼子就空袭了长沙湘雅医院。当时父母正在手术室为重伤员做手术,为了掩护伤员,我父母都牺牲了,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张红梅头靠着鲁雪华的胸前,哭诉着。
那是在湘雅医院的手术台上。张红梅父母正在为一个血气胸复合伤的重伤员做开胸手术,防空警报声突然凄厉鸣响,日机空袭!
按照医院战时规定,医生可以在空袭期间紧急避险。但如果主刀医生离开手术室,那打开胸腔的重伤员根本无法转移,留在手术台上则必死无疑。张主任于是果断命令手术室医护人员立即进入地下室,他一个人留下来,独自完成手术。
手术室瞬间空空荡荡,但还有一个人端着手术器械,坚定地站在张主任的身边。从那关切的眼神中,张主任知道那就是自己相濡以沫的护士长妻子。
千言万语,都凝聚在交互的目光中,凝聚在张主任快速的手术过程中,凝聚在护士长为他擦去额头汗珠的动作中。
手术室外,敌机轰鸣声、炸弹爆炸声和高炮还击声响成一片,手术室在爆炸气浪中微微发抖,张主任依然全神贯注,就在完成了手术,正在为伤员关胸缝合伤口时,一颗罪恶炸弹从天而降~
事后,人们在清理废墟时,发现三具遗体叠在一起:张主任趴在伤员身上,双手牢牢抓住手术台,用身体护卫者伤员的伤口;他的妻子扑在他身上,用胸膛护卫者他的头~两具遗体交叉着,如同一个大大的十字架,佑护着手术台上的伤员。
一夜之间,张红梅由人人羡慕的小公主,变成了孓然伶仃的孤儿。
鲁雪华心里不禁一阵抽紧,他见过张红梅父母,那是两个虔诚的基督徒,在他们身上,充满了仁爱、恩慈和良善等种种美德。就连这样的善良医生护士,都会遭到鬼子毒手。看着无依无靠的张红梅,鲁雪华不由自主地对怀里的这个“妹妹”多了几分怜惜,下意识搂得更紧了。
因为是周末,学院不时门口还有学生进出,看到自己尊敬的老师和一个陌生女人就在门口抱在一起,每个学员都露出惊异的深情。
“赶紧进来吧,门口很冷!”鲁雪华意识到了不妥,连忙扛起行李,把张红梅往自己宿舍里引去。
门口的宪兵面露难色。
“梅校长那边我自会解释,晚上熄灯前,我会送她出来。”鲁雪华保证到。
“雪华,想不到你们‘贵阳外语专修学院’里面这么大,这么漂亮!奇怪!你们学校,怎么还有宪兵站岗?”进入大门,看着偌大的校园,张红梅好奇地问。
鲁雪华自然不能多解释。
进入宿舍,鲁雪华赶紧为张红梅倒了满满一茶缸热水,茶缸里放了不少红糖,在物资极为紧缺的后方,这是国民政府为学校老师的特殊配给。
“红梅,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鲁雪华心疼地看着红梅那张满是灰尘、泪痕遍布、被冻得通红的俏脸。
“你走后,我天天想你,但我不知道你去哪里了,直到我看到了这个”,红梅从怀中仔细掏出了一张报纸,正是那张关于《开罗宣言》的号外。那上面登载了鲁雪华的消息,“我这才从长沙找到贵阳来”。
长沙到贵阳,近千公里,中间隔着雪峰山,即使不是兵荒马乱,就是民国正常年间,湘西和黔东的土匪、神兵就够令人提心吊胆的。真不知道红梅是怎么来到了贵阳,又怎么找到了位于黔灵山这个隐秘的“贵阳外语专修学院”。
“这个不难!”面对着鲁雪华的疑问,张红梅喝了几口热糖水,恢复了一点体力,调皮的笑了,“我是主的孩子,到哪儿都会受到主的庇护的。我还是护士,会治病疗伤。到每一个地方,我都会找当地基督教堂,到那里寻求主的帮助,并在那里为教堂收留的难民疗伤。
在辰州,我意外遇到以前和你们一个病房的‘小四川’,他们一帮伤兵弟兄正成建制往西开拔,听说我要去贵阳找你,于是让我穿上军装,搭上便车,沿途保护,所以很快就来到贵阳了。”
鲁雪华自己也曾经是伤兵,自然知道战争期间医生护士的可贵。尽管伤兵们很多是老油条,甚至军纪不整,油腔滑调,鱼肉百姓。但伤兵们九死一生,对曾经救过自己生命的医护人员都非常尊敬,绝对不敢造次。战场上都有不成文规矩,不能攻击对方的医护人员,更不用说对己方医护人员的保护了。因此,张红梅在一群伤兵中被重点保护,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量让着她,晚上宿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