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境回来后,夜曦也想开了,不再逃避现实,愿意接受如今身体产生异变的自己。
她依旧住在圣垂山区的穆家,而蒋衡则回了邺京,他说有事情要处理。她不是黏人的人,分别两地也并未觉得如何。
她一直坚信,只要两人的心在一起,各自安好,即使终年不见,便也很好。
而且她也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经历了这些事,恢复完整的记忆后,她利用这半年的时间将魏安平,殷羽,夜曦这三部分记忆完全整合在一起,想明白了很多事。
其中最紧要的一件,便是当年无念师父,也就是蒋衡的娘亲穆悯卿,曾经交给她一个青铜匣,一把钥匙,说这匣中所装关乎魏氏王朝。
她从穆家人口中得知,穆悯卿是穆家前族长穆悯善的亲妹,穆悯善死于巫蛊案,穆悯卿也因为巫蛊案被穆家人赶出穆家,从族谱上除名。
一年多之前,诛夜阁让她刺杀明帝,也是为了找到巫蛊案的真相,还大蜀一个清白。
所有谜团似乎都指向了一点,巫蛊案。
她料定这青铜匣中所装内容,定然也是事关巫蛊案。
她这些年所经历的所有事情,若细细归其原因,都是因为当年西蜀被大齐灭国,对大齐心存报复,这才造成了她的悲剧。
而西蜀当年灭国之因,便是始于巫蛊案。
她在西蜀暮迟山和蜀人生活了十年,深深体会到国家名声有失,国破家亡给他们所带来的痛苦。
对于一个国家,一段历史而言,他们,包括她自己,所有人都是小人物,他们被位高权重者之间的争夺所波及,被迫承受随之而来的惨痛命运。
所有人都是这场权谋的牺牲品。
她的悲剧已经无需在赘述。
白拾,袭风,罗泯,荆月,落歌,罗泯还有暮迟山许许多多的刺客,他们都是这场权谋战争遗留下来的孤儿,国破家亡,孤身一人在暮迟山艰难支撑,带着对亲人的思念,带着仅存的生的希望在暗无天日里苦苦挣扎,只希望有一日能寻来一个公道,为他们的命运致歉。
而杜海棠,虽然对她做了诸多恶毒事,是她一步一步逼着她走上绝杀刺客这条不归路,她曾经恨透了她。
可如今细细究来,她也是一个可怜人,本为大蜀最受宠的帝姬,远嫁大齐,因为巫蛊案被明帝抛弃,被囚禁时又意外流掉了腹中胎儿,国破家亡,满身骂名,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藏身于大蜀暮迟山,苟延残喘,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卷土重来。
而西蜀少主杜碧城,和她一样,被种下了巫术镇魂,化身小沙弥修竹,十余年来一直生活在大齐邺京外的清灵寺中修行。
然而这事于他而言是好事好,却也有待商榷。他虽然被偷走了十余年的人生,但也获得了十余年的安宁生活,没有国家覆灭的仇恨,只有每日诵经洒扫的闲淡适足。
如今把这些故人全都梳理一遍,她暗暗做下一个决定,她一定要查出巫蛊案的真相,为她自己的命运,为所有人的悲剧人生讨一个公道。
怀着这种心情,她摘下一直带在脖颈上的青铜钥匙,打开了穆悯卿交给她保管的青铜匣。
匣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金银玉器,而是只有一卷折叠在一起的黄帛。
夜曦小心翼翼地将那黄帛展开,那黄帛之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夜曦将黄帛翻过来看,上面也什么都没有。
盯着这黄帛看了许久,她忽然想起从前在诛夜阁时,曾学过的一项技能。
有时候为了传递秘密消息,会用一种特殊的药水记录内容,待到药水干燥之后,笔记就会消失,防止旁人窥探到内容。接收信件的人再用另一种药水涂抹,先前写下的笔记就会显现。
夜曦找宁虞要来这种药水,将黄帛整个浸湿,等了一会儿,黄帛上终于显现出暗红色的笔迹来。
“魏显体内并无鬼狱司,体表血丝皆因服用草药九蛛合所致。海棠殿下亦没有向魏显体内下蛊,这一切都是沈卓魏显的一场算计,为大齐攻蜀制造出合理的缘由。
大齐皇帝意图易储,魏显忧惧,助其扩大大齐疆域,完成夙愿,以保太子之位。
吾得知真相,恐难保全,悯卿,大齐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速速离去。
兄,悯善。”
夜曦看着暗红色好似血迹的潦草字迹,直觉脊背僵硬,冷汗涔涔,全身无力跌坐在地上,黄帛血书也随之落地。
宁虞见状匆忙上前扶她,“阿姐,你怎么了?”说完搭上夜曦的腕脉,静静感知。
夜曦拉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呆呆地望着前方,半晌才说道,“宁虞,心冷,有法子治吗?”
宁虞蹙着眉,一本正经地道,“心病还得心药医。”
夜曦闻言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她如今终于明白,当年母后为什么一直对父皇那么冷淡疏离了。
母后一定隐隐约约知道一些真相了吧,对她这样的父皇心灰意冷,最终却为了皇兄和她能平安长大,为了俞家的安危,为了救穆家,不得不在皇宫里隐忍度日,郁郁寡欢。
她可以忍,却没法不痛,不恨,不厌,所以她整日眉头凝重,身体亦每况愈下。最终活成了太医口中的一句话,心病还得心药医。
母后,对不起,直到十一年后我才明白你的苦楚,才找到了你的心药,是我太愚钝了,对不起
夜曦赶走了宁虞,兀自一言不发地坐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从清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