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已久的贫瘠土地上忽然“呲”的迸开条裂缝,不知何时潜埋在底的一颗种子竟然生出鲜活的茎叶,撑开了心上重重压抑着的一块巨石,顽强的破土而出。
”盏盏何故这般惊讶?”顾扶威伸手拉她,力道之大,令她跌跌撞撞的落进他半边身子,耳边一酥,便听他在耳畔道:“是盏盏自己先说的,愿为本王肝脑涂地。学医之人不是道,人有五脏,缺一必死吗?盏盏将肝脑都给了我,性命还不是我的?”
离盏骤然分不清这是情话还是威胁,只瑟瑟点头说,“是。”
顾扶威漫一丝笑来,”可盏盏总是不听本王的话。”
“我……”
辩驳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个力道轻轻的推开她,她恍恍然站定,急忙看他颜色,顾扶威泰然自若的站着,仿佛从没生过气,也从未说过什么肉麻的话一般,长身而立,雪花飘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眨一眨便消融不见了。
真真是怪异的脾性,跟桥墩下的水流一般,难以捉摸。
既是将她推开了,便是不想听她说话吧?
离盏无措的站在原地,突然觉得今夜的风真的异常的冷,不由把大氅裹了裹紧。
顾扶威走过来,袖子一撩往她手里硬塞了一物,圆圆的像个葫芦,却很暖,是个火炉子,细细一摸,炉面又有些粗粝,断不是来时顾扶威给她的那一盏。
她赫然间想起什么,愕然抬头,顾扶威已不打招呼的走出去一大截了,她连忙小跑跟上,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追着。
“对不住,今儿你给我的那盏,放凉了以后被我忘在席上了。”
顾扶威没理她。
风呼呼的呼啸而过,她也不知他是装没听见,还是真没听见。
顾扶威素常奢靡,无论是多细小多不起眼的物件,但凡经他之手,必然价格不菲。
值钱也就算了,左右她也不短银子,一个小手炉她也赔得起。
只是她赔,人家有钱,人家不屑啊。
再说了,以顾扶威这身子骨,大冬天的穿件薄衫都热得跟地龙似得,手炉这类他用不上,想来是给她特地准备的。
且怪她今日思绪完全是寄在了别处,不但辜负了他一翻好心,亦没有尊听他的劝解。
她一边跑,一边瞧着这新手炉,青铜做的,算不好,也落不得差,除了粗糙以外,拎在手上忒沉,估计哪个怕冷的小官带来赴宴的。
他这人一向少言寡语,与京城里的人又不熟,也不知是如何张口向旁人要来。
离盏愈发觉得愧疚,加紧步子追上,”殿下……”
习武人步伐奇轻,奇快,她根本撵不上,远远隔着五六丈远的距离,终于见他停下脚步,她喘得两口气,见他英气将前袍一撩就踩着太监的后背上了那辆顶气派的双驷马车。
她赶紧连滚带爬的跑过去,马夫瞧瞧她狼狈的身影,再回头看了看紧紧垂下的黑车帘子,眉头皱了皱,大概是知道二人吵架了,也没说什么。
她自觉有些丢脸,屏退了匍匐在地的小太监,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佝着腰,见顾扶威靠在软壁上已经合了眼皮子,并不看她。
她只好把道歉的话咽回了肚子,看看着诺大的马车肚子,捡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
”坐稳咯!”马夫轻轻一甩鞭子,马车缓缓的寻着缝儿从拥挤的宫门处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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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一夜未停。
离盏和顾扶威一路上只字未语,便回了盏林药局。
巧儿就在门口迎她,她今儿特意挑了件喜庆的鹅黄色袄子来穿,一张小脸冻得青紫青紫的,见了她便高兴撑着伞得又蹦又跳,像是一只捡到了松果的小黄鹂。
携着离盏回了后院,伺候她沐浴洗漱,然后伏在离盏床边,非要听她说完今日的情况才可安心。
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离盏才入眠。
本以为,越接近报仇的那一刻,越是该兴奋得睡不着才对,可她身子骨实在疲乏得很,合上眼,一个梦都没做,天就亮了。
林家来了信,·插在后门石销后的缝儿里塞进来。
盏儿取到信,便把她叫醒。
她在床上坐起,乌发披肩,隐约能听见外面噼里啪啦枝头坠雪的声音,好在银骨炭一直烧得很旺。
她展开信,一目十行。
巧儿自然是关切的,她还没读得完,巧儿便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
“小姐,信中怎么说?”
离盏看完最后一行,揉了纸团子掀开幔帐,随手喂进炭火里。
巧儿既不见她难过,亦不见她展颜,抓着她的手,“哎呀小姐,到底顺不顺利,您倒是说句话,真真要把奴才给急死!”
离盏拍拍她的手背,笑她,“你便总是沉不住气,倘若昨儿夜里不顺利,今早来一帮金吾卫不由分说把药局给封了,你会不会惊声大喊,‘小姐快跑!’”
离盏抱头学她赤急白脸的样子,逗得巧儿又气又乐,“哎呀什么关头了,小姐还有心思取笑我!”
“我这是在取笑你么?我这是一本正经的传授道理。咱们是在演戏,顶尖的戏子之所以能演得好,是能忘记自己原本的意图,全身心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到谢幕的那一刻,咱们绝不能露出狐狸尾巴。”
“看小姐这意思,是顺利?”
“且算吧。”离盏打了个哈欠,靠在床梁上伸手拨了拨金钩上挂着的白玉牙子。
“昨儿夜里上山,茶园的金库是搜出来了。徐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