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拉没有回应,却第一次收回四处打量的警觉目光,向弘毅投来满是钦佩和感念的眼神,随即又是回复以往的神态。
弘毅注意到了这一小小的变化,轻声唤道:“玛拉!”
“……小的在!”侍卫玛拉没有像一般下人那样闻听上位者呼唤就立即应答,而是再一次确认周边没有异常之后,才垂手而立,恭敬答道。
“你可是正五品的御前三等侍卫?”弘毅抬手示意胯下“坐骑”继续前行,一边压低声音和跟上来的玛拉说话。
“是!”玛拉没有什么虚词,简单明了,而且回答的时候,一边走,一边眼睛又开始尽忠职守的扫视着周边。
“嗯,有劳你了!”弘毅习惯了如此对待为自己服务的工作人员,点头示意。
“奴才万死,怎敢承贝勒爷一句‘有劳’!奴才斗胆问一句,奴才哪里做错了?还请贝勒爷明示!”谁承想这位御前侍卫居然跪地就拜,还改变了自称!
“快起来吧,我没有说你哪里做错了的意思!”弘毅不得不停下来招呼玛拉起身,这才猛然明白,乾东五所的东二所在自己潜心调教下,所谓的“奴才”们慢慢开始习惯自己的敦厚慈善,也越来越轻松自如,但这慈宁宫的侍卫,现在还是绝对理解不了自己的这种“平等待人”。
“嗻!”玛拉闻听自己没有任何过错,立即一个挺身站了起来,继续“扫描”。
哈哈,这个侍卫有点意思,很是简单明了、坦坦荡荡呀!弘毅暗自琢磨,就边走边问道:“你年纪如何?何时入宫当差?家中还有何人?”
“奴才今年一十九岁,正黄旗,三年前入宫,初为郎卫,承荫家兄之功,一年前皇上和皇太后恩典,晋三等侍卫衔。”
“哦,你兄长是谁?”
“回小爷的话,家兄乃是和托,他倒是有些军功。顺治元年,他以噶布什贤甲喇章京从龙入关,破李自成潼关,移兵下江宁。复从贝勒博洛徇浙江,破明总兵方国安等于杭州。复略福建,所向克捷。攻汀州,先登,克其城。lùn_gōng,并遇皇上恩诏,授他喇布勒哈番[3]兼拖沙喇哈番[4]。去年家兄从征云南,击败南明贼寇白文选[5],进取永昌,夺澜沧江铁索桥……”玛拉看起来对其兄的功绩十分看重,自顾自讲述他家兄的军功,眼神里流露出许多羡慕!
“你兄长是和托?”弘毅吃惊不小!
要知道,正史中康熙帝除鳌拜前,有一次鳌拜借口有病,好多天不上朝,有人说他在家密谋不轨,康熙立刻带领侍卫到鳌拜家看望。门卫刚要进去报告,却被康熙止住,他和自己的侍卫径直来到鳌拜卧室。鳌拜见皇上突然来临,神色便不安起来。侍卫迅即走至鳌拜床前,掀开席子,只见一把锋利的钢刀闪闪发着寒光。鳌拜对此十分紧张,似乎要发作,不料康熙却笑着说:“刀不离身,是咱们满人的故俗,辅政大臣时时不忘组训,实在可嘉可奖!又何足为怪?”从而稳住了鳌拜。康熙回到宫中,立刻以下棋为名召见索额图,研究铲除鳌拜的具体方案。而这位识破鳌拜的御前侍卫,据说就叫做和托!
“正是家兄!”玛拉虽然有些奇怪,却也谨守本分,没有多问一句!
“好!你可羡慕你的兄长在沙场建功立业?”弘毅暂且放下这个和托是不是就是那位识破鳌拜的和托这一计较,对眼前这位懂得克己奉公的年轻侍卫更加喜爱起来,故意问道。
“身为满洲男儿,哪一个不想在沙场建功立业?”玛拉志向满腹的答道。
“好,只要你心怀长远,终有一日,你们兄弟二人都是沙场上的巴图鲁!”弘毅鼓励一句,也就不再打扰玛拉的“工作”了。
走了好一会儿,一行人终于进入了琉璃厂所在,街道两旁的店铺逐渐密了起来,周围的汉官文臣、举子贡士[6]也越来越多。
“朴嬷嬷,我们可是到了?”弘毅凭着后世和小艾去琉璃厂文化街淘宝的印象努力判断,尽管千差万别,却也有些相近之处,就试探问道。
“回贝勒爷的话,我们到了。爷要先去什么地界儿玩乐一会子?”
“哦,好。不过朴嬷嬷,这里大多是读书人,我们不要太过张扬了,咱们也改换一下称呼,我叫你玛玛,你称我孙儿可好?”弘毅想到什么,这微服私访不都是这么玩的吗?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要不是这位小爷刚说不要太过张扬,朴氏那管什么人来人往,一定是要当街跪下谢罪的。自己一个奶嬷嬷,即便资历再老,在皇家血脉面前,也只能是奴婢下人,怎敢称呼自己的小主子为孙子?还想不想活了!
“啊……也罢,你就称我公子,我便叫你婆婆,这总行了吧?”弘毅真正在这三百六十年前的大清朝实践“人人平等”才知道,电视剧看多了也是白看,没有用!这些下人绝对不敢在主子面前平起平坐的,更别说沾点辈分上的小便宜。那些清宫戏里面大臣和皇帝对酌饮酒、插科打诨的事情,现在看来八成都是“戏说”!
“小功子,放我下来!”虽然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不太在意一个骑在家奴脖子上的小孩,但弘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