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出来,弘毅顺路去了一次景仁宫,主要是告诉自己的“再生娘”:“扰动后~宫”的任务已经完成,皇后和废后都已经将自己视若亲子一般了。
康妃闻听喜极而泣。关于怎么达成此事的,弘毅却只字未提。其实这也是一种保护,知道多了反而危险。早就对自己儿子言听计从的佟佳氏自然不会多问,只是好一个感慨“母凭子贵”的神奇。
临走时,弘毅特意交代,现如今,还有一位庶妃董鄂氏、福全的亲娘,就是下一步的重点工作对象了。至于怎么做工作,娘两个找个时间再商量。
匆匆回了自己的东二所,弘毅没有懈怠,估计一会儿“再生爹”福临就好传召自己觐见了。百无聊赖,突然想起昨日中午季开生送来的那副谈迁的画作,于是打开来细细欣赏、打发时间。
看着看着,弘毅偶然发现了一处原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画卷中村落所在,有处农田,一名老者,瘦骨嶙峋,却执着认真的驱赶着一匹同样是骨瘦如柴、但精神矍铄的老耕马。
弘毅会心的笑了。他知道,纵观整个中国农耕史,耕牛耕马都有应用。但随着江南经济的发展,整个中国使用耕牛的比重越来越大,用耕马的情况虽然存在,却是越来越少。这里面原因很多,有马为“马牛羊猪狗鸡”六畜之首的观念问题,有耕作成本问题,有耕地土壤结构问题。更有北边战事的影响问题。所以,马匹历来是政治和战争的重要资源,基本被用作战马,而不是耕马。
谈迁出自江南,自然熟悉水网密布的南田中,耕牛为多,却为何偏偏要画作一匹耕马呢?再看农夫和耕马的老态,弘毅自然品味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含义来。外加一点点推崇马匹、应和满洲马背民族的意思吧……还真是难为这位主动要求入幕府、做幕僚的老先生了!
马背民族,自然是看重马匹喽,我自然也会看重您的,谈迁同志!辛苦啦……马匹,战马……突然,弘毅想起松竹斋张岁寒这几日一直在为朝鲜行商私贩马匹的事情奔波,自己被罗刹人、耿王子、孔姐姐和两皇后四桩事情弄得忙前忙后。一直还没有顾得上周全那些个远道而来的“朝鲜朋友”。
从九月初三到今天,六天时间过去了。从张岁寒陆陆续续反馈回来的信息综合分析,现在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了。只是还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才好“一击而破”!
一想心事,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要到了午时,也终于等来了位育宫的传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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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多罗简郡王福晋的加祭做的不错!”福临坐在御案前。稳稳说道。
“全赖皇阿玛圣明!”小贝勒玄烨站在御阶之下,不卑不亢。看来赵布泰已经过来复命了。
“但,你未经请旨,擅往慈宁宫与皇太后商议罗刹娶寡妇一事,你可知罪?”福临还是冷冷淡淡,不似动怒。
“儿臣不敢擅专此事,不能违背皇命,亦不愿违逆龙鳞!”玄烨还是不惊不吓,弓着腰恭顺作答。
“何出此言?”
“回皇阿玛的话,罗刹降兵娶妻生子。看似微小事务,也是皇仆局职责,可罗刹北来,自然事涉关外龙兴广袤之地,影响巨大,此儿臣之所以不敢擅专;皇阿玛深谋远虑,以小见大,虽未明言。却也是考校儿臣政事之能,儿臣如果不自量力,恣意而为,一旦差事延宕。此乃违背皇命,故而不能;借罗刹一队降兵,永定北疆万里,此乃皇阿玛雄图大略,儿臣如何不知?更不愿违逆天威龙鳞!”玄烨自说自话,却也汤水不漏!
“好一个不敢、不能、不愿!”福临声调突然提振。
“儿臣谨遵皇命、恭听圣训!”玄烨声调居然也跟着上扬,而且硬朗朗跪了下去。
“哈哈哈,好玄烨!你真乃朕之爱子也!”福临终于不再绷着了,两三步走下御阶,亲手扶起小玄烨。
“儿臣愧不敢当!”我不否定,但是可以客气一下。
“不!你受之无愧!刚才在慈宁宫,皇太后都和朕说了,她会亲下懿旨,恩准在旗且丧夫无子之妇改嫁罗刹降兵。哦,对了,现在应该叫做‘满洲镶黄旗下索伦部之雅克萨地方的阿尔巴人’了!哈哈,好名字!好!”福临很是高兴,赞不绝口之后,还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
“满洲镶黄旗下索伦部之雅克萨地方的阿尔巴人,实在是个极好的由头!”
好由头?福临啊福临,看来我真是猜中了。你作为一个“有位”青年皇帝,的确需要“有为”才好呢!自打今年七月明安达礼、沙尔虎达收复呼玛尔城之后,你不是一直在找一个好的由头吗?我这份礼物送的如何?弘毅得偿所愿一般的开心。
还没等弘毅开口继续客气一番,对面福临却是侃侃而谈。
“一开始听闻皇太后说起此事,阿玛还真是有些不悦。毕竟,这是军国大事,后宫不许干政也是太宗遗训。但皇太后却说,她亲下懿旨来命你操办此事,则将小小一件降兵娶妻之事,变成皇家赐婚一般,这样一来,那些罗刹人怎么不会感恩戴德,怎么不会誓死效命!”年轻的福临十分兴奋,脸庞泛着红光。
“皇太后说,这还是你告诉她的,说他们尽忠职守,则雅克萨的重归则指日可待!就连萨哈连乌拉(黑龙江)之北那些被罗刹匪兵窃据的城寨一一回归,也是易如反掌!朕亲政以来的这口恶气,也就终于得以化解!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