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爷,我……”季开生十分尴尬。
“季师傅不必多言,玄烨尚在冲龄,却也自有分寸!就请二位大清肱骨之臣。多多辛劳了!请受玄烨一礼!”弘毅哪里肯让他继续,来了一招礼多人不怪。
“下臣不敢!”季开生闻听“冲龄”二字,也终于明白了,赶忙还礼。“冲龄”者,“冲”通“僮(童)”。字面理解就是“幼小的年龄”,需要快快长大。但其另有一层深意,那就是指代皇帝幼年即位。有一句成语叫做“冲龄践祚”,正是这个意思。文化人季开生,哪里还会不明白?
“看来玛拉此趟差事办的不错。不过我今早见他回来,似乎还有隐情未报一般?”弘毅见好就收。赶紧转移话题。
“这……”季开生急忙再一次开始准备词组。
“呵呵,大清第一直臣,怎么也开始变得支吾起来了?”弘毅一看问到点子上了。继续深挖下去,不让他有太多时间去准备辞藻,免得华而不实。
“下臣不敢腆居第一,但是今日有一事。却不得不如实禀报贝勒爷知道。”
“何事?季师傅尽管直说就是。”
“嗻!”季开生鼓足勇气,终于将靖南王耿继茂之子耿昭忠一早就在琉璃厂撞见玛拉、纠缠着要和他一起办差,然后贸然改写玛拉门贴、入了自己府上,却被谈迁的计策和自己与玛拉的双簧弄得灰头土脸、落荒而逃的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唯独没有提玛拉和季莲的那些个男女之事。
言语了了,可当时的弘毅却听得心惊肉跳!
自己被三藩盯上了!——这是第一反应。
耿昭忠到底还是嫩了!——这是第二反应。
谈迁老头子实在是工于心计,此人入幕府的确堪用!——这是第三反应。
季开生和玛拉设下套子。可谓办的漂亮!但,最最关键之处:你们有没有事先经过我的同意,就这么大费周章去算计南边的藩王?而且你们做下这么大一个局,难道就不怕收不了场吗?难道你们就不怕我对你们心生嫌隙?——这是最最计较的一个反应!
“事后,你可委派玛拉尾随耿昭忠回府?”弘毅沉思半响,这才开口。
“这……下臣未曾。”季开生鼻尖开始浸汗,心中隐隐感觉不妙。
“那你可曾让玛拉去永定门、左安门、右安门中任何一处做个值守?”
“也不曾……”
“也就是说,他靖南王在京师的宅邸,出没出过差役快马、何时出的,你们都不知情喽?”弘毅面无表情,只是幽幽发问。
“下臣……”季开生额头开始冒出豆大的汗滴。
“哦,不出十日,靖南王就知道此事了。”弘毅看着季开生,一字一顿的说道。
“啊?耿昭忠他敢说吗?”季开生还是心存幻想。
“呵呵,季师傅啊,不是人人都像你一般耿直不阿的。他耿昭忠留在京师,就是一味做侍卫、等着做驸马吗?”弘毅笑了,可这却让季开生更是紧张。
“这……”
“他唐突登门,难道就是游手好闲一般?”
“我……”
“再者,据我所知,耿昭忠的文笔金石功夫,绝不在你之下,而且,尤善鉴别,只怕你的笔迹,他不会看不出来……”
弘毅此言绝非臆测,如前章所述,这位耿昭忠雅擅文章,旁及书法、绘画,尤精鉴别,收藏甚富,是清初期的著名书画鉴赏家和收藏家,今之流传宋元书画名迹,多钤有他及其子嘉祚(字会侯,号漱六主人)的鉴赏、收藏章,且大多被收录于《石渠宝笈》之中。而弘毅知道这些,正是因为前世他经常出入故宫,流连于各种文物展览之中,而北京故宫博物院馆藏宋代《仙女乘鸾图》、《红蓼水禽图》等,就有这位爷的收藏章,而且也有详细介绍。
“这……”季开生只剩下张着嘴巴、汗流如注。
“下臣知罪!为今之计,天中一人承担,绝不牵扯旁人……”终于,季开生脱口而出!
好,小爷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正巧,此时梁功在外边说了一句:“恭请贝勒爷用饭!”紧接着,三喜猫着腰,领着两三个小太监端过来七碗八碟的,准备开饭了。
弘毅瞅见王三喜,突然计上心头,和蔼说道:
“三喜,今日在西安门,辛苦你了!”
“奴才愿意为小爷鞍前马后!”三喜开心极了,赶忙放下碗碟,跪拜谢恩。
“但,你未经我的允许,就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得通传我的名号,却是过错一处!”弘毅笑着来了这么一句。
“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三喜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就连身后的梁功也是大惊失色,盘算起来对于这个自己刚刚招收的小徒弟,救还是不救。
“你给我办差,急智是要有的,这次也算是功劳一件。但你要记住了,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否则再大的功劳,也难抵罪责!”弘毅说给跪着的三喜听,却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季开生。这一眼,竟然看的季开生浑身抖了一下。
弘毅看在眼里,心中快慰!哈哈,这句话实在不好当面说出口,免得折损了你的面子!
“三喜,还不快谢小爷提点!”梁功闻听弘毅这句话,就知道三喜不会有事了,急忙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