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剩下了弘毅和季开生二人。
“季师傅,那幅画作可是谈迁老先生所做?”弘毅不动声色、似有似无问了一句,季开生如梦初醒,忙不迭从身后取过那幅画。刚才进宫之时想了千言万语,可以见到玄烨,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冲的七零八落。要不是弘毅眼尖,早就发觉,季开生这会子满脑子全是耿昭忠门贴的变故,还没有想起谈迁作画的事情呢。
季开生一边展开画卷,一边开始搜罗整理上午自己所经历种种事件的描述之词。
“贝勒爷。这的确是谈迁老先生今日上午刚刚绘就的,而且他还要下官代为钤[qian]印[4]闲章一枚。”这是第一句,却就此打住没了下文。要是别人,既然受人之邀在别人画作之上盖了自己的闲章,那就等于说是被别人高抬一般,一定会在这句话后面附缀上几句“受之有愧”、“班门弄斧”、“不自量力”之类的客套话。然后等着欣赏者来大颂赞词。
弘毅倒不以为怪,因为办这件事的人是号称“清初第一直臣”的季开生季天中,秉性使然。他不是不会说那些个虚伪矫作之词,而是不愿说出口罢了。
“哦,那可就是一幅上乘佳作了,快展开让我来瞧瞧。”弘毅必须表现得很是好奇和期待的样子。文人都是这样的。他可以自视清高,你却不能泰然处之,若是也顺杆子往上爬,显得“更”清高,往往就是打人家脸一般的无礼了。
随着画作的缓缓展开,弘毅一点一点看清楚了。首先,这幅画如何展开本身。就大有学问!
一幅长卷在季开生手中,是自右向左逐层铺开的,于是,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方“无声诗文”的引首章[5],紧着接那一座突兀挺拔的高山峻岭跃然纸上,而后才是匍匐脚下的群山萎靡不振、涓涓细流的壮大蓬勃、大河东去的气势滔天,以及百川纳海的豪迈壮阔、渔民百姓的恬淡安逸……最后,谈迁题写的那首南宋王质的《水调歌头》、“谈迁之印”的朱文(阳文)、“观若居士”的白文(阴文),以及季开生亲自钤印的那一方作为“压脚章”的闲章才映入眼帘。
弘毅穿越以来,虽然还没有来得及系统学习汉学,可浸淫在时下的“古代”文化环境中,也算是耳濡目染、小有心得了。于是,他不得不佩服谈迁这幅画作,包括提拔和所有印章所带给自己的震撼和感动。
对于那两枚分别作为引首章和压脚章的闲章,弘毅更是仔细欣赏了好一阵子,暗自赞叹谈迁画作功力的同时,更是佩服季开生不愧是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少年成名,文才卓越,有‘江南才子’之称”。这位直臣不光是为官耿直,在才学上也是成就斐然。他幼喜摹宋、元名迹,山水笔致萧散,骨格陵瞻。后观富春严滩之胜,故邱壑深邃,颇得黄公望简笔松秀神趣。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季开生工诗善画之外,还喜欢治印。
“无声诗文[6]!好!所谓‘李侯有句不肯吐,淡墨写出无声诗’,谈老先生既然有些话不肯吐露,我自然要仔细揣摩才好。”弘毅看到引首章的内容,自然而然得想到了黄庭坚的那首名句,说出来也算是切合十分。
“贝勒爷说的正是!谈迁老先生的确是把千言万语都画在里面了。能得贝勒爷的赏识赞同,他一定大呼知音!”季开生这番话,算是答应要将弘毅赞美之词转告谈迁的表态。
弘毅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仔细端详画作。因为,弘毅正在绞尽脑汁回忆一首著名的词作,好借以收拢人心!
[1] 月例,古时封建大家庭里成员的每月费用,由管家人发给,叫做“月例”。也说“月钱”、“分例”清朝太监套用此词。
[2] “公费”一词,至迟在宋代已出现。有研究者指出,宋代“公使钱又作‘公用钱’、‘公费钱’,属于官署公费,主要是用于公务接待”,但因可用于宴请与馈赠,故某种意义上可视为“变相傣禄”。公费钱是明清时代太监的固定收入之一部分,与今天通行的、有着严格审批和支出渠道的“公费”不同。
[3] 有清一代,在宫中服役的太监,同样也要领取俸银。按照规定,太监的俸禄有:月例、月米、公费钱和恩加银。其中恩加银是赏给服役年久而勤劳的太监的,服役年限短的没有。俸禄按太监官衔品级发放如果太监没有官衔品级,其俸禄按三等发:一等每月月银3两,米3斗,公费制钱600文;二等每月月银2.5两,米2.5斗,公费制钱600文;三等每月月银2两,米2斗,公费制钱600文。除正式俸禄外,每年还有节赏、寿赏、加班赏等多种多样的赏赐。特别是遇到生皇子和皇帝大婚时,赏赐更多。在赏赐中除银钱之外,还按着季节赏赐各种绸缎、绫罗、锦纱、皮毛和珠宝、玉器以及各种名贵的书画等物。如端午节,除银钱之外,还赏有大叶蟒、多罗麻等名贵锦纱;中秋和年节赏宁绸、江绸、川绸、织锦缎、闪缎和各种洋绉与名贵的皮毛。每年所得的赏赐,都超过所得的俸禄。
[4] 钤印,中国古代官方文件或书画、书籍上面的印章符号,即加盖印章。其意义在于表明所属者对加盖印章之物的拥有权、使用权或认可。通俗意即“盖印章”,是书画等作品在即将完成时的最后一个关键步骤,这是中国独有的特色艺术。钤印始于北宋苏东坡,迄今已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