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国公夫人进门的时候,见承欢殿上下一片和乐的样子,心里这才稍稍踏实了一些。赐婚的圣旨是下了没错,可从上巳节那日到现在也有小半个月了,崔府那面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她们是姑娘家,在御前求赐婚就够丢人的了,总不能再开口去催婚吧?
但若就这样一直耗着,莫说蓉嫣,就是她这个当娘的也要急死了。所以今日她进宫,就是想拉下脸来求一求,盼着贵妃娘娘能提点提点崔钰,给他施施压,把这婚事尽快办了。
待她行礼问安之后,还未来得及开口,韦贵妃便道,“夫人来啦,前几日蓉嫣那孩子给本宫送来了一柄珊瑚如意,真真是好东西,想来薛国公府上下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用不上这安枕的玩意儿了。”
殿里众人陪着韦氏笑了一通,长孙夫人也挤出一个笑容。她总觉得这话听着别扭,羡慕她高枕无忧吗?可她此刻简直都要愁死了。
“娘娘莫要拿妾身打趣了,同为母亲,娘娘一定明白,这儿女身上啊总有操不完的心哟。”长孙夫人抚了抚心口,面上有些无奈。
“可不是嘛,本宫也有女儿,怎么会不懂。别看姜儿现在还小,用不了多久也是要及笄了。到时候本宫也要伸着脖子看陛下给她挑了个什么样的驸马。做女人,一生所盼不过就是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夫妻成婚后若是不能举案齐眉,反而成了一对儿怨侣,那真真是糟心。到时不光是两个人受罪,连我们这做主的心里都不舒服。”韦氏一连说了这许多话,长孙夫人脸上的神色便愈发难看起来。
娘娘这是拿话堵她的嘴呢,她若是急着逼婚,来日蓉嫣在婆家有什么不顺心的,承欢殿此刻就已经把自己摘清楚了,那以后他们有什么苦有什么怨,都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心里略发不安起来,莫非这婚事又出了什么变数?可是陛下金口玉言,既下了旨就断没有反悔的道理。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瞧我,明明是喜事,让我这么一说倒闹得你担心了吧。蓉嫣好福气,崔侍郎相貌堂堂,做事也稳重,他们两个郎才女貌的,婚后一定和和美美,不会让你操心的。”
“是是是,借娘娘吉言。”赶忙应了下来,长孙夫人被她说的一颗心七上八下,那些话愈发说不出口了。
韦氏见状,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她阴了口甜汤,只觉心情愈发好了,“夫人,婚期还未定了吧?”
“本宫琢磨着,这刚出清明不吉利,后面端午七夕各宫各院都少不了要忙碌,再后面就是中元节了,七月半最邪乎了,躲过去就是中秋,天也凉爽了,不如让蓉嫣在家再过一个团圆节再嫁出去也不迟,你说是不是?”
妇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此刻真的是哭的心都有了。韦氏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足足搭进去一年时间,照她这么说,这一年里就没有什么日子是适合成婚的。
这中秋之后,是不是要劝蓉嫣再在家过最后一个年?转眼就又是清明了,干脆不要出阁算了。
长孙夫人此刻心中笃定,这婚事必是出了什么问题了。想着这几日自己听到的传闻,说是崔侍郎清明那日在宫中遇见了汝南公主
脑子里灵光乍现,她一瞬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年把女儿嫁过去的是他们家,嫌弃崔府死了人晦气的也是他们家。崔钰为此耽误了十年,定是恨透了薛国公府了。如今他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又怎么肯与一个老姑娘再续前缘。
再说陛下那位公主,虽说长年养在外面,可到底是长孙皇后嫡亲的女儿。别人崔钰或许高攀不上,可娶一个药罐子对于陛下来说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推出去?
就算以后公主早逝,崔钰也是名正言顺的驸马,是陛下的乘龙快婿,可比当他们长孙家的女婿要强多了。
韦氏后面说了什么,她已全然听不进去了,只见对方的嘴一张一合,脸上虽始终挂着笑,可在她眼里,却像是冷嘲热讽一般,刺得眼睛生疼。
与陛下抢人,他们府上是断没有这个胆子的。
长孙夫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承欢殿退出来的,只是她感觉自己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再叫外面的风一吹,简直是彻骨的凉。明明是春日里,怎么却冷得让人连心都寒透了呢。
她的蓉嫣,她的心肝儿她的宝贝儿,为何就如此命苦。
长孙蓉嫣在府中等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盼到丫鬟来通传的时候,她几乎是飞出去的。只是辅一看到母亲那面如死灰的神色,她心里便咯噔一下。
不会,不会出问题,既然是陛下开了口的事,那就是板上钉钉,不会再有变数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汝南公主的那张脸,那日在三清殿没有弄清她的身份,蓉嫣心里便始终有根刺,不知哪日会突然扎出来,又如当年一般搅了她的婚事。
“母亲,怎么样,贵妃娘娘说什么了?”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长孙蓉嫣实在不敢细想。
“没说什么,毕竟是圣上赐婚,不过就是盼着你们夫妻举案齐眉罢了,也好感念皇恩。”安慰着自己的女儿,长孙夫人不忍告诉她自己的揣测,何况,那也只是揣测罢了。
也许韦贵妃那些话也就是说说而已,也许过不了几日崔钰就会登门了。
脸红了一下,长孙蓉嫣心下欢喜,随即又追问了一句,“那婚期呢?母亲没有跟贵妃提么?”
睨了她一眼,不知是心虚还是心烦,长孙夫人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