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薰殿出来之后,韦氏便对如意吩咐,告诉姜儿,明日汝南公主大婚,叫她今晚就不要过去了,免得打扰了新妇子休息,晨起梳妆可就不好看了。”
“还是娘娘想得周到,”如意福了福身子应了下来。
“她这么懂事,我自然会多加照拂。”勾了勾唇角,这后宫的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哪个听话她便会对哪个好一点,至于不听话的,肯定也会吃点苦头。
若说霸道,这个珠光宝气的女人才是当之无愧。
听见如意带来的话时着实有些不高兴,她本想着冥魅明日就要出嫁了,姐妹几个必是要好好说说话的,可现在却被困在自己的寝宫不能出去。
小姑娘托着下巴坐在花厅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珑香和余韵将箱笼里的衣服全都拿出来供她挑选,可是望着那些锦绣宫装,孟姜却一点兴趣都没有,“随便哪件都好吧,反正明日又不是我出嫁。”
“哎哟,咱们公主是也想嫁人了么?”小丫头打趣地说了一句,继而挑了一件浅紫色的对她道,“即便不是您出嫁,可也得穿得体体面面的,才能给汝南公主脸上添光呀。”
“我也觉得你穿紫色很好看。”
殿中的烛火闪了一下,珑香和余韵的笑容随即凝滞在脸上,两个人同时被定住了,仿佛木偶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黑衣银发的男子从暗处走出来,语气平淡。他是来给冥彻传话的,可却忍不住想先来看看她。
孟姜看见他笑得眼睛都弯了,跑过去扑进他怀里,险些将站在一边的余韵撞倒了。
“你怎么来了?”他公务忙,很少得空,每每突然出现在殿里总是叫孟姜格外惊喜,“是不是想我了?”
“我找帝姬有些事情。”那些情话他说不出口,所以哪怕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嘴上也不肯承认。
“那你怎么跑到我这儿了?所以还是想我了对么,”揽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小姑娘的嘴像是抹了蜜一样甜,“我也想你了。”
她的脸靠的那么近,巴掌大的小脸像是无暇的白壁,精致的五官清清楚楚落在他眼睛里,那句“姜儿生得真好看”差一点就说出来了,可是滑到喉头还是又咽了回去。
“我想到和你在一起的办法了。”比起那些漂亮话,魍魉觉得还是这件正经事更重要一些。
小姑娘闻言,并没有预期那样高兴,孟姜愣了一会儿才小声问到,“什么法子?”
“脱去仙籍,和你一起做个凡人。”这样,便没有人再干预他们了,“反正天君一直防着我,我若放弃这个身份,他可能就愿意成全我们了。”
既然已经是三界的笑柄,既然早就没有能力去争江山天下,倒不如与她安安稳稳的在一起。他这一生,高起低落,含着金匙出世,早早便被立为储君,可还没学会何为杀伐决断,人心狡诈,便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从权力中心赶了下来。
他一直想告诉帝俊,在弱水的那三百年,他忍辱负重,痛不欲生,可却并不怨恨。他只是在想,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自己一起长大的堂兄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直到后来,天君大人的凌霄殿几乎占满了整个九重天,帝俊纸碎金迷,妻妾成群,他才知道原来为了地位,人真的什么都可以背叛。
只是那时,他的棱角也被磨得一干二净,除了做一个冷面的鬼差,再生不出别的心思了。原来那三百年的犹疑,不过是哀莫大于心死罢了。
“我会拜托帝姬让我们生生世世无灾无痛地在一起,虽然有些麻烦,但她一定会答应的。”这几日他想遍了所有方法,总觉得与其叫她重新转世拖延时间,倒不如陪着她一起。
毕竟就算是冥魅也不能保证她和崔钰就一定可以成功。
魍魉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孟姜的反应,待他回过神的时候,却见小姑娘早就哭得梨花带雨了。
“怎么了?”那眼泪将男人紧蹙的眉峰染上一层水汽,像是重峦叠嶂间的蒙蒙云雾,把魍魉的表情晕染得愈发阴沉了。看着她这般委屈的模样,他的心狠狠揪成一团,之前不是没想过带她远走高飞,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即便抛开神凡有别这一点不提,他罪臣的身份也着实尴尬。
“我不是不想让你和我一起位列仙籍,只是”只是他自顾不暇,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孟姜,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闻言,少女的眼泪落得更凶了,他的江山不在了,可骨子里还是骄傲至极的,哪怕在泰山府为奴,姐姐和府君大人都不曾为难,就是不想他做低伏小任人凌辱。
而今为了自己不得不屈尊降贵,说出这样卑微的话来,他一片情深,自己又怎么会觉得委屈,“我只是心疼你。为了我,值得么?”
眼睛里波光粼粼的,像是她被揉皱了的心,几分疼,几分愧。
“当然。”见她竟是为了这个才哭,魍魉倏地松了口气,粗糙的指腹抚过她新嫩的脸,轻易就将那些眼泪拭去了,“其实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孟姜被他最后一句逗得破涕为笑,这才点点头应下来,“好,我听你的。”
既然他决定了,刀山火海她都愿意陪他去闯一闯,何况不是还有姐姐么,姐姐一定会庇护他们的。
希望他们下一世从小便长在一起,青梅竹马,他会带着她在春日踏青,夏日游湖,秋天北风刚起的时候两个人可以在金色的麦田里一路从晨起行至黄昏,冬日里赏梅饮酒,放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