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玖一番梳洗打扮后,便让翠竹引着她去桐粹楼。
桐粹楼是京都数一数二的酒楼,非达官显贵不接待,便是在朝官员设宴,也需得提前打声招呼。
在京都这种官员遍地走的地方,寻常小官都无法寻着门路,这一条规矩一下就杜绝了很多挤破头都想钻进京中贵族的商贾之人的心思。
不过,与略显刻薄的要求相对的是,这里的环境和菜品。
桐粹楼临江而建,身约六丈,共三层,推窗上可摘星观月,下可俯瞰大半京都,泱泱河山都在脚下。单是看着这番美景,便已是不虚此行了。
更遑论,真正令桐粹楼名声大震的来自各地的特色菜式。从湘南到川北,各样特色菜品应有尽有,口味纯正,色香味俱全,也算没有辜负名头中的粹这个字。
江玖在随从的带领下,刚上到三楼,还没缓过神,就听到有人唤她。
“三姐,你来了。”
官熙清一改之前的素雅清淡,穿着一身藕粉色锦缎华裳,发间点缀着点翠金簪,行走间簪子上的流苏随着身体摆动,面若桃花,眸似秋水,真真是美人胚子。
自上次碎月亭小聚一别,官熙清时常往清平院跑,从诗词歌赋到奇人异事,两人聊的不亦乐乎。好在雇主闲时也偏爱翻阅这些诗书,虽不算上遍览群书,但也是涉猎颇多,不至于坠了名头。
江玖笑盈盈的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你可算是来了。”官熙清一看到她就快步冲她走了过来,连带着头上的步摇都跟着晃了起来。
瞧着她这幅样子,江玖一笑,“可是觉得无趣?”
官熙清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神色淡淡,“尽是些八面玲珑的人,口中说着的也是些阿谀逢迎的话,都不知该评他通透还是世故。”
江玖微微一怔,瞧着官熙清神色间隐晦的鄙夷,失笑的摇了摇头,看着来往的众人,却没有说话。
雇主所在的时代,对男女之防虽仍有介意,却相对较为开明,京中贵女也可以参加大型的诗会、花会。
就像今天这场聚会,看似是一场欢迎会,实则也是一次交友会,其中相邀的除了官府女眷,多半都是官熙琅京中交好的几位好友。
也正如官熙清所言,来往的都是些八面玲珑的贵家子弟,礼仪周全,连带着说出的话都是不带些许人情味的客套话。与你交好时可同榻而眠,一朝反目,不说落井下石,袖手旁观也是意料之中的。
甭看着如今将军府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可真到大难临头的时候,在场又有那一个人能伸出援手?
没有。
时年王孙宴,往来似故人。
如此,江玖倒是恍然明白了官熙琅这样利益教养良好,从小被当作将军府的继承人来重点培养的好苗子,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喜欢上了赵平乐,还是在她装疯卖傻的时候。
或许正是因为赵平乐未受过正统的礼仪教导,行事带着些随心所欲的态度,一言一行皆随心随意,不像他寻常遇到的一句话都需在肚子里打几个弯儿才能吐出口的王公贵族。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拥有。
赵平乐这种便是放到寻常百姓家都易遭到嫌弃的性格,偏偏独得官熙琅青睐,真是让人不得不感慨命运这两字。
在外厅呆了会儿,江玖也没有和让人结交的心思,一一点道好后,就径直进了女眷的房间。
里面的人丝毫不比外面少多少,一进屋,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混杂着各种香粉味道的异味,来的都是官家小姐,用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精品,只是淡雅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出来,都不会令人惊叹。
按下心中翻涌的心思,江玖迎着众人的目光,微微一点头,并没有特意上前打招呼,反而退到了她们讨论的边缘区域。
感受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少了,江玖在心中默默舒了一口气。
作为一名庶女,江玖也不至于傻到刚被魏氏敲打过,就又开始活跃在众人之中,婉拒了几个的相邀,她按着随从的安排,随意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听着那些贵女们在耳边说着些闲话,说来说去都是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小事,时不时悄声聊聊侯门八卦,除了衣食无忧,平增清愁外,也同其他女眷无甚区别。
江玖临窗而坐,一边听着她们说话,一边欣赏着京都夜晚的风景,微风习习,拂面而过,带着些江水的清凉,明月映在荡漾的江水上,泛着淡淡的清辉,远方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江水零散漂着几只孤舟。
明月、孤舟、鸟鸣,如此美景,江玖不由得感慨自然造化,一时沉浸在其中,直到耳边传来一阵嘈杂声,她才从景色中惊醒,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只见来人身着一袭宝蓝色长衫,身姿挺拔,面若冠玉,身边还站着官熙沁,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江玖心道,约莫这就是官熙琅了。
京中赞誉颇多,人人皆说他是玉公子,虽免不了互相吹捧,但这么一瞧,倒真有些公子如玉的感觉。
却又不同于满嘴之乎者也的迂腐书生,许是去军营历练了一段时间,算年不及弱冠,眉宇间却透着一丝坚毅,让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