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鹤发童颜,面容慈祥的老者,正是离开北都之后就杳无音讯的吕老爷子。阿柔初遇吕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就是这个样子,如今几年过去,他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变。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阿柔越发的笃定自己是在梦中,她望着老爷子:“师父……”
老爷子心疼的望着她:“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多灾多难?”
一旁的祁修见二人只顾着说话,不由得沉不住心气,低低提醒道:“吕先生……”
老爷子仿佛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安慰阿柔:“孩子啊,莫要过度忧心,这世上的事自有定数。常言道,命里只九分九,走遍天下不满斗。是你的,谁都抢不走,不是你的,你也争不来。”
祁修见他还是一直絮叨,并不诊病,不由得再次出声催促:“老先生。”
吕老爷子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向阿柔道:“孩子啊。我这一辈子潜心医道,一心想要广济天下病患。教了无数的弟子,没想到唯一将广济天下着四个字做出个样子来的,却只有你这一个小小的关门女弟子。知你两次解救百姓于疫病灾患之中,为师心头甚慰啊。”他说着,抬起自己颔下雪白的胡须:“你也知道,我一把年纪,膝下空虚。你们这些弟子们也都不在我身边。看在我一把老骨头常日寂寥的份上,你是不是也该孝敬我一下?”
阿柔颓然道:“我如今这个样子……”
吕老爷子打断她的话:“我也不是那糊涂的老人家。既然提出来,自然是你能够做到的。眼下正有一桩现成的。等十月期满,你送个徒孙给我作伴如何?”
一旁的祁修明显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望向吕老爷子。
老爷子仿佛没察觉一般,只是满脸期待的望着阿柔。
“徒……孙?”阿柔的脑子有些转不开。
老爷子点头。
祁修冲到床前,蹲在老爷子面前,伸手捉住老爷子的手:“吕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
老爷子一本正经道:“你见过谁拿自己的徒孙开玩笑的?”
祁修有些不知所措:“此话当真?”
老爷子再次点头。
阿柔忽然想起什么:“我不在这里。”
老爷子这次微微蹙眉:“这个可是有些难办。你身体太过虚弱,倘若贸然搬动,恐怕于我徒孙有碍。不若这样,等你胎稳,我来接你家去。我一个人……唉……”他摆了摆手:“不说了。”起身向外走去。
祁修忙忙的跟在他身后相送。
等屋里人都走了,钱婆子才走上前来:“小姐,依老奴看,王爷对您还是有情谊的。”
阿柔闭上眼睛不语。
钱婆子知道她还是不肯接纳祁修,也没有办法,转而问道:“您要不要吃些什么?”
几度虚弱的人其实很难察觉到饥饿,不过阿柔闻言还是强自睁开了眼睛:“好。”
难得她愿意吃东西,钱婆子欣喜若狂,连忙去准清粥来。
阿柔其实并不饿,但是想到吕老爷子的话,那犹如死灰一般的心底似乎就升腾起一股勃勃生机。有了孩子,她就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
她艰难的移动自己的手臂,试图将手掌放到自己小腹上。但是并没有成功。
一只修长的手握住她的手,连同自己的手一起,轻轻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谢谢。”阿柔松了一口气,刚刚只是挪动手臂,就似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如此下去,怎么能行呢?
祁修握着她的手,有些激动的不能自抑:“在这之前,我承认我是恨你的。是你将我好不容易维持了二十多年的骄傲一次又一次扔在地上,碾碎成尘。可是如今……咱们和好吧。”
“……”
看着阿柔合着眼帘,面色沉静如水的样子。祁修骗自己,她太累了,睡着了。
阿柔在这烟花之地,将自己当成一只冬眠的虫子,足足蛰伏了九个月。并非她不想离开,而是她之前将自己的身体糟蹋的太过狠了,以至于整个孕期胎相都十分的不稳。
她最讨厌的就是烟花之地,却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就出生在这百花丛中。
生产的并不顺利。阿柔体弱,又是头胎。那孩子足足折腾了她三天,才在两个稳婆的合力挤压下,从娘胎中出来。坠地之时,小小的婴儿红光满面,哭声震天。
看着那个和自己骨肉相连的小小一团,阿柔欣喜的几度泪崩。
可是,还没等她的开心落地。马良辰连夜赶到春风楼,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这是阿柔自那次茅屋被祁修烧掉之后,第一次见马良辰。
若是换了别人来告诉她这个消息,阿柔定然会思量一番。如果是马良辰来说,阿柔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相信。可见祁修是非常了解阿柔的,只是阿柔自己心不在焉,并不曾深想罢了。
她二话没说,抱着孩子,在马良辰和钱婆子的搀扶中,匆匆离开了春风楼,坐上一辆等候在春风楼后门处的一辆马车。马良辰依旧亲自给她做车夫,鞭子一甩,马儿一溜小跑带着阿柔母子离开了那座叫春风楼的春楼。
他们前脚刚离开,还没有过春风楼前的十字街,就听长街上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数十柄火把将长街上方的天空照的一片通红。马良辰勒转马头,将马车赶紧了旁边黑暗的巷子里。
马车刚刚停好,一队兵马呼啸着从巷子口奔了过去。
阿柔怕马蹄声和兵戈撞击之声把孩子惊醒,紧张的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