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萧营内,书生因淋了雨,受了风寒,高烧不退,咳喘不止。
何贲气哼哼地走进帐中,原本是要质问他为何不让自己与楚幽交手的,可一看他这幅病歪歪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心开口。
书生强撑着坐起来,眼睑下一片淡淡的青色,显得愈发虚弱:“何将军有何贵干?”
何贲深吸一口气,说道:“没事儿!”扭头就要走。
“何将军留步。”书生垂着头用力地咳嗽,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喘口气,抬起头望着他,“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谈不上。”何贲蒲扇大的巴掌一挥说道,“我就想问问将军,你既然都已经冒着雨赶过去了,为何不直接把他们的南平老巢给端了!”
“何将军打算怎么端?”
“那还怎么端,杀进去,端了!”何贲双手画一个圆,像端着一口锅似的。
“将军可知道他们营中有多少人马?”书生问道。
微弱的烛光映着书生苍白的脸,并没有给他增添多少生气,反而更多了几分枯朽与败落的颓气。
何贲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五千?一万?大将军说过,南平大营没有留下几个活人了。”
“那么大将军的消息从何而来?”
何贲想了想道:“想来是探子说的。”
“探子说的就一定可靠吗?”书生吊着眼睛,眼尾微微上扬,给他整个人平添几分阴冷的气息,“大将军命我率军攻南平,就是因为大将军自己也不相信,韩俊又不是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架空中军大营,亲自驰援一个部将。”他垂着眼睛缓缓地说道,“何将军,若我今日死在这里,你说大将军他会架空北萧前来救我吗?”
“不会。”
“若是萧鞥将军要战死在剑门吗?”
何贲想了想说:“也不会,不论是谁,大将军都不会让中军空虚至此。”
“那韩俊呢?他就会吗?”
“韩俊。”何贲想了想说道,“韩俊向来喜欢出奇兵,他用兵不可以常理揣测。”
“是啊。”书生用他苍白枯瘦的双手拢了拢头发,叹息似的轻声说道,“越是这样的人越难对付,所以一定要小心才行。”
何贲还是有些不服气,暗自嘀咕:“小心,小心,不试试怎么知道深浅呢?”
书生忽然想起什么,双手撑着头陷入了沉思中。
何贲看他一眼道:“我说温将军,你身体又不好,非得冒雨去骂阵,你说你这……我走了,你好好歇着吧。”
“等等。”书生依旧撑着头,“今日出战的那个丫头是公主?”
何贲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回答道:“是啊。”
“那营寨上的是谁?”
“那是季常。”何贲说道。
“季常?”
“哦,这个人么,我也不是很熟,不过是听萧将军提起过几次,你别看他年轻却十分狡猾,或许跟温将军你差不多啊。”他似乎没有发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书生也不跟他一般见识。
他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晌才说道:“不对,不对。不是说还有个太子吗?为什么公主出来迎战,太子却不见踪影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就没出来呗。”
“不对。”书生撑着床艰难地爬起来,微微佝偻着背,裹着厚厚的毯子,走到沙盘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说道,“何将军,恐怕要有劳你走一趟。”
“温将军请讲。”何贲说道。
“有劳你现在就下山,前往半屏山北的驿道口,若我猜的不错,或许能遇到一个贵人。”
何贲还是没听懂:“贵人?什么贵人?”
书生笑了笑虚弱地说道:“南楚太子楚桓。”
楚桓拄着马伯安的给他砍的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
方才追赶楚幽的时候,一时不察被树枝绊了一跤,从山坡上滑下去,好在坡度不是太陡,只是却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割伤了腿,流了许多血。
“马将军,我不行了,休息一下吧。”
马伯安见天已经黑透了,说道:“殿下前面就下山了,等到了山下再休息吧。”
楚桓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我们还要赶路,不能休息,我们要赶紧找到陆和,我怕晚了来不及救幽儿他们。”他又说道,“马将军,我有些渴了,有劳你找些水来吧。”
“殿下,这还在山上,臣若离开恐怕不安全。”马伯安说道,“再说了,就算是再急着赶路,也不能不休息,等下了山臣自会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马将军,如果没有我坠脚,你会休息吗?”
马伯安沉默了,摇摇头。
“要不是我,只怕你早已经下山了。”楚桓又叹息一声,狠狠捶着自己的腿出气,“都怪我没用,拦不住幽儿,自己还受伤!没用,真没用!”
“殿下!殿下不要这样!”马伯安握住他的手腕说道,“殿下从小长在宫中,何曾吃过这样的苦,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殿下对自己太过严格了。”
“不,还是不够。”楚桓摇摇头,又对马伯安说道,“马将军你去找水吧,我在这里等你,咱们休息一下依旧赶路。”
“好,那么殿下就在这里等着臣,臣很快就回来。”
楚桓安慰他道:“你放心去,我手里有剑,可以保护自己。”
楚桓背靠着大树休息,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吱吱嘎嘎的脚步声,天色太暗,只影影绰绰看见一个人影,似乎是马伯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