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山路十分崎岖,他们怕被人发觉,连一匹马也没有带出来。不知何时,天空飘来绵绵的秋雨,雨越下越大,山路愈发泥泞难行。
忽然,一道霹雳闪过,雨越下越大,楚幽不觉停下脚步。
“公主殿下,是不是累了?”马伯安问道。
“幽儿,再坚持一下吧。”楚桓的身上已经湿透了,楚幽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同样的狼狈。
她仿佛听到山谷中传来的喊杀声,幽幽地冲撞着山谷的四壁,像拳头一下又一下擂击着自己的心房。
“哥哥。”她感觉到雨水沿着额头流进眼睛里,就好像有一只小手在掐着她的眼球,“我们走了,季常就死定了。”
“我们不走也是同样的结果。”
“还有那五十名一路追随我们的义士,他们知道我们逃走了吗?”
楚桓没有说话。
“他们不知道。”楚幽眨眨眼,把眼睛里的雨水挤出来,“他们不知道我们终于还是把他们抛弃独自偷生去了。”
“幽儿,他们是南楚的将士,这是他们的使命。”
“什么使命呢?”楚幽眨眨眼,“他们的使命是保卫南楚的君王,可是我们算什么呢?这天底下,从来没有我们这样的君王。”
“幽儿!”
又一道霹雳落下,楚幽不禁后退了一步:“哥哥,我们是与季常结拜过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雷声滚滚,由远及近,就像有无数铁轮从天空中疯狂地滚动,犹如无数战车驶过原野。
“我们许了季常同生共死,也许了那五十义士重建家园,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到,我们让他们为我们拼命自己却苟且偷生……”
“幽儿!”楚桓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呵斥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要在这里胡闹,你究竟要不成体统到什么地步!”
“我没有胡闹!”她流着泪大声说道,“我没有胡闹!贪生怕死也从来不是我们南楚王室的体统!”
“幽儿!你要去哪里,幽儿!”楚桓大喊着,“太危险了,你给我回来!”
楚幽听不到身后的呼喊,她的耳边只有呼啸的风雨声,只有在天边翻滚如战车的雷鸣,只有山谷中传来的阵阵喊杀声。
她知道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公主,或许她就算是回去也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她就是不能这样撒手离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执着,她的心愿意活着,可是手脚却不得不奔向铁蹄纵横的战场。
“小幽儿!”
楚幽回头便看见封白羽:“你怎么也跟来了?”
“废话,我怎么可能抛下你呢。”
她抽抽鼻子,顷刻间泪盈于睫,扑到封白羽怀里说道:“封白羽,你真好!”
封白羽拍拍她肩膀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好了。”
她瘪着嘴手指苍天说道:“我发誓,这次要是能活下来,我以后就再也不欺负你了,否则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一道霹雳落下来,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封白羽抽抽嘴角说道:“好了,好了,不是回去吗,快走吧。”
季常眸色深沉,他知道自己绝无胜算,不论那个姓温的将军是什么来路,南平失守也是迟早的事,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是拖延。
他告诉许奇让他写信通知韩俊,但他知道,韩俊能及时回援的可能性太小了,仅仅聊胜于无,但他还是要这么做,因为许奇他们不知道这一点便还会抱有希望,军中便暂时还不会大乱。
他又命人在营寨附近广埋灶,多树旗,寄希望于混淆萧军视听,五千人马硬是让他做出尚有五万人马的假象,如此一来,那姓温的一时半刻便不敢贸然出兵,当然,这个方法最终会随着萧鞥大部兵马的到来而彻底结束,但那个时候,太子和公主也该逃出了半屏山。
“李复南。”
李复南就是追随他们一路从潭州逃到南平的五十四人中的一个,季常知道他是因为偶然得知他与自己是同乡,又知道他读过几本书的,伸手不错,头脑也灵光,故格外亲近一些。
“季大人有什么吩咐?”
季常沉思片刻说道:“你带着我的腰牌把咱们从前的五十四名兄弟们召集起来,我有安排。”
“是!”
空无一人的营帐中,只听到雨水打在营帐的哗哗声,伴随着骤然传来的霹雳,门外还有一阵阵萧军的喊杀。
这么大的雨,他们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来骂阵,他这是用的攻心之计啊!季常轻轻地笑了笑,虽不知对面的温将军是何来路,单从这举动也能知道,此人不好对付。
季常感到有些无力,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脆弱,也会迷茫,也会想要逃走,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主动请缨留下来,跟太子一起逃走不好吗?
不,于他自己而言当然是很好的选择,可是于太子和公主而言不是。太子已然成年,倘若落到萧军手里再无生路,而公主也渐渐出落成大姑娘了,乱军丛中只怕会生不如死。
想到这,他又强打起精神,自我安慰道:季常,别想了,你纵然心怀大志,偏偏生不逢时,这就是你的命数。
又一道霹雳从天而降,营帐都被照亮了。
忽然,帘子晃动了一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自雪白的光芒里走来,伴随着他熟悉的声音:“季常!”
季常顷刻便要落下泪来,不得不说,这一声“季常”宛如强心剂一般注入他的心头,可是转瞬间取而代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