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人,愿你永远停留在黄金年代。永远有歌声相伴,笑靥作陪。能将过去的负累忘去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呢。告诉他,怕是将他人的命运强加在他的身上,退到守护的位置,却又私心里不甘。
若非如此,肖本从未发现自己原来这样自私。
他还记得,那一天站在消防楼道里,抱着湿漉漉的猫。听到这首乐曲的时候,不急不缓,仿佛回到优雅的时光中,没有名利,甚至没有芥蒂。为什么连这样的感受,他都记得如此清晰。
待理智要他放手,情绪中难免抑制不住深深的惋惜了。
他出声叹了口气。钟一鸣听到了,停下手,回头:“抱歉,太长了?你找个地方坐呀。”
傻子。这种时候,他恨不起来,只有满心无奈和束手无策。钟一鸣在弹琴的时候,身体前倾,摇晃脑袋点着拍子。成年人的身影与那时候埋头练习的小孩重叠。仿佛还和当初似的,一弹完,就会回头对着肖本露出讨表扬的得意笑容。
即使现在,那人手下音乐行云流水,再无犯错的惊险。
因为自己的叹气,钟一鸣不好意思地从琴凳上站起来,匆匆结束了未完成的曲目。肖本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如今的这人也不用自己来夸他弹得好了。
钟一鸣跟着他走到另一架钢琴前。看到他在琴凳上坐下,心下一愣。这架原木色的钢琴与自己家中老琴的式样相仿。
男人开始演奏,简单明快的歌曲清亮又好听,听不出来他曾经手指受伤,甚至有过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弹奏这黑白键。
是历久弥新的久石让。
一段《天空之城》结束,没等钟一鸣说什么,两小节过度后肖本接着弹起了《ale》,千与千寻的主题曲。音乐悠扬而娴熟,跳跃的间奏过度,他又转到了久石让的另一首名曲《er》。前奏刚出,似有早上那一阵哄他入睡的秋风从远方吹至心间。明明是一个在夏天发生的故事,现在的季节是春末的微醺。
夏天正要来临了。
很难解释声音是如何能影响到人的认知的。听肖本弹这些歌,钟一鸣突然觉得眼前坐的男人变得亲近许多,不再是那个电视上高冷的样子,也不再是那位成熟圆滑的艺人。仿佛重回学生年代,一个干净的男孩子在自己面前弹琴,琴声就有如此的纯洁清亮。
马上就要到夏天了。
孩子们一边担心着期末考试,一边对随之而来的暑假蠢蠢欲动。小卖部的冰箱摆出来了,有些女孩如报季的花儿似的提前穿上短裙,太阳晒得衣服底下皮肤发烫。
眼前的演奏者,电视机中的明星,文字背后的作家,还有自己不记得的诗歌……或许肖本并不全是自己所看到的样子。想问的事得不到回答,想说的话也理不清头绪,钟一鸣听他弹完了,反而失语。转身坐到另一架白色钢琴前。那是一架很好的琴。销售姑娘听得懂演奏好坏,立在一旁半欣赏地,由他们去试。
一曲致爱丽丝从背后响起。
肖本第一次绷不住表情,颤栗从后腰爬上背部,隔着口罩也能看见他不安的呼吸频率。然而这所有,弹着琴的钟一鸣都没能看见。
非常普通的一首致爱丽丝。
钟一鸣弹完了才感觉到有人靠自己站着,以至于难以从琴凳上站起来。抬头,身后是肖本目光炯炯地低头看他。肖本今天确实没有抹香水,在这个位置可以闻得到衣服上清淡的味道,混着热量贴近了钟一鸣的肩背与脸颊。
他脸红了。在弹之前,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很冒险的决定。重新提起一件别人结了疤的往事,只是弹就弹了,今天都试探了那么多回,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约他出来的机会。
没想到一直没多大反应的冰山突然爆发一般。钟一鸣才感觉不妙,那是一种雄性动物生气时散发出来的危险味道,将他整个人钳制在钢琴前。不顾还在店里,对方的影子严严实实地压下来,雕刻般的眉眼眯着,手指捏起眼前人的下巴。
“我看了你的博客。”他不敢像打掉宋未的手那样打掉他的控制。
“哦?”肖本挑眉,“感觉如何?”
“……”很难整理词句。钟一鸣不答,下颌骨的疼痛更使他微微皱眉,神情隐忍。
直到肖本自己将手放开,下巴已经红了一片。
见钟一鸣轻轻地动了动下巴,肖本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为什么不说话?”对方沉默着。向来跟着自己叽叽咕咕的钟一鸣也有这样闭嘴不答的一天。他这才真实感到,眼前的钟一鸣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对于他来说,肖本意味着什么?一个明星?一个奇怪的陌生人?一个不太容易相处的同事?肖本没有一点把握。
不管意味着什么,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是沉默。
沉默,无话可说,缺乏信任。
沉默面前,哪怕他想给他一切,也无法知道他要什么;愿意倾诉一切,也无法知道他想听什么;哪怕他想保护他,最终却留下了两个红色的指印。肖本又抬手至那个位置,叹了口气,没有再触碰。
“哈哈,没事。”钟一鸣自己摸了摸下巴,爽朗地笑着,将肖本推后半步起身,“我读了你的文章,被星探那时就是在黄河路的钢琴店里,弹了致爱丽丝吧。不过现在看起来,挺好的,我是说你的手指,还挺有力气的。”
肖本轻笑一声,整理表情,恢复了冷静的姿态:“抱歉,刚刚逼问你。”
钟一鸣摇头:“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