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年少时,和你的父亲经常来,还有那个女孩儿。我记得她帮我抄写过佛经,好像是姓白,名叫莲生是吧。”大师笑道。
“是的。”陈昱年少时,确实经常和父亲还有如意一起来卧龙寺登高,不过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往事如烟,前尘似梦啊。
“老衲见这次随陈先生来的不是那个白家女孩了,不知道她可还好?”他已不下山多年,也不管这些俗世的事,但是曾经与佛结缘的人,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还好。”想到如意,陈昱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但是还是咬着牙说道:“她嫁了自己的意中人,杭州一个柳姓的大户。”
“老衲是出家人,不管这些俗世的七情六欲,但是这位女施主能够结得良缘,也算是圆满。”
慧心法师记得李贽先生前来讲学的那一年,是最后一次看见那个姓白的女孩,当时跟她一起来的那位气度不凡公子自称姓柳,还处处关照她,想必应该是陈昱所说的那个姑娘的“意中人”了。
种善得善,也是一桩美事。
不过善于察言观色的慧心法师看得出,陈昱提到那个白家女孩的时候,并不怎么高兴,可见是心中有芥蒂,放不下吧。
“慧心大师早,陈公子早。”陈昱身后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田静珩今天穿的是一身月白的长袄,靛蓝色的罗裙,挽了垂髻,只插着两根翡翠簪子,和耳上的翡翠耳环相得益彰,显得素雅又不失高贵,恬静中透出几分书卷气。
陈昱此时的心中还在烦闷着那些往事,并没有多看她几眼,田静珩因为他的有意回避和冷落,眼神显得有些落寞,这些都被慧心法师看在眼里。
他们约好一起去山旁的石阶步道登高,简单收拾一番后,陈昱便和田家主仆一起出发了。
同一天,杭州孟府。
孟少灜从醉酒那天起,就被孟老爷禁足了,今天孟老爷出门去跟朋友赏菊饮酒,却并没有放他出门的意思。
他觉得那天回家,在田氏面前丢了脸,自己就搬到书房去住了。吃住都在书房,也省了他和老爷子“短兵相接”。
闲得无事的时候他也看看书,以前孟老爷子总说他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他也总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吸引,怎么都读不进去书,除了柳承志,结交的也都是些酒肉朋友,这几日他被禁足,突然静下来无事可做,偶尔看看书,觉得这些印在纸上的方块字,看起来也没有当初觉得的那么刺眼了。
他也有些日子没见田氏了,偶尔隔那么几天,也是丫鬟婆子领着两个儿子来给他请安,茶饭也是仆人端进来。
他见过柳承志的媳妇,白氏是个好女人,但是他没法像柳承志一样,一辈子就守着这么一个女人,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和田氏和平相处。
他虽然偶尔出去喝花酒,娶了两房小妾,但是在他自己看来,总归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那日在得月阁醉酒以后失态,他也没脸再去了。
田氏是他的结发妻子,厉害了些,泼辣了些,都没什么,就家世样貌来说,他孟少灜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满意的妻子了,但是就是……就是觉得他们之间缺了点什么。
他这么想着,见园子里的菊花开了,嗅着这满园的清香,他也暂时忘却了那些烦恼,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自己原来住的小院子前,远远地听到一阵昆音吟唱之声。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阵浅唱低吟传来。
“不错,不错,你看看啊,这个‘天’字,要唱得太婉转一点就好了。”是一个柔柔弱弱的男子的声音,然后接着又是一段略为浑厚,更加老道的唱腔把刚才的那几句唱词重新唱了一遍。
第一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这个男声连连夸奖了一番,又听到一个女声说道:“还是洪部头教得好。”
是田雅姝的声音!
洪部头是谁?
所谓的“部头”是指的教坊司的教习老师,专门指导歌伶的人,也多是伶官出身。
“哪里,哪里,是大少奶奶底子好,学得快,不过啊你看,刚才那个手势……”
孟少瀛快步走进院子,正巧对上的是洪部头的手扶在田雅姝的手上,正给她纠正动作,一般人看来,这是老师在教学生,在孟少瀛看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嗯……咳咳……”看他们二人正在专注,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存在,便轻咳了几声。
“哦,相公,你来了啊!”田雅姝意识到后面站了个人,洪部头也松开了手。
“在下南京教坊司的部头洪小凌,见过孟公子。”洪小凌也是常年在风月场里打拼,混口饭吃,听到孟家大少奶奶叫眼前的这个男子“相公”,马上明白了这位应该就是孟家大公子。
“这位啊……是南京教坊司专门教青衣身段的洪部头,我闲来无事,想学学新戏,正好他带了一个昆音班子来杭州唱堂会,我就顺便把他请来了,教我学几出新戏。”
田雅姝话里有话,意思是反正你都被禁足了,我也不想理你,正好闲着无事可做,就唱唱戏咯。
“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个爱好?”
孟少瀛打量着自己的妻子,穿着一身五彩舞衣,头上没戴钗钏,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圆髻,额头上还微微冒着汗,完全不像平日那个穿金戴银,连头发都要用发油梳得一丝不苟当家大奶奶。
此时的田雅姝,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