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儿知道毒的厉害,因此在她感觉到身体异常时,便一直避免活动,看似受不得半点疼痛才不敢动弹,实际上,她是在积蓄力量,等待脱身时机。
早就知道,毒对身体的损害会体现在痛感上,却没料到,不过是从车厢到门口这短短两三步的距离,那犹如万虫噬咬般的极痛铺天盖地而来。
那滋味,简直比竹签刺入指缝间的皮肉内,更加难以忍受。
眩晕感一阵阵袭来,林福儿看到马车前,金嵘的属下已经与来人打在了一处,她浑身颤栗着又往前挪了两脚,总算是站在了车门外。
马车一旁,隐约能看到水面上粼粼的折光。
近了、近了,跳下马车、滚进水流,哪怕她遇不上那种在水中晕过去还能被人救过来的好事儿,也不用死在金嵘手里。
在刀光剑影中,林福儿扶着车门框,拖着沉重的、痛到麻木的腿,往车前踏板外挪去。
近了、近了,脚前掌已经悬在了空里,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步入另一番生死抉择。
黑暗中,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迎敌上,按说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境况,可实际上,有人已经锁定了林福儿,那身着黑衣,手握利剑,黑着的脸融在黑暗中犹如杀神一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玄墨。
玄墨受邀进入令泽欢雅座时,曾吩咐薛朗出去办事。
当时他曾特别交代过,金嵘那人十分谨慎,但凡出行,带上死卫还会留下后路,玄墨那时候已经怀疑,林福儿的失踪与金嵘有关了,既然林福儿出现在红楼阁,那金嵘在红楼阁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考虑到这些,他索性让薛朗提前安排人,分散在红楼阁,及出城方向各处,就是避免当真遇到金嵘后,金嵘发现不对,会脚底抹油。
这算是意料之内还是意料之外,玄墨远远的看着车前的人影,隔的那么远,光线又暗,他看不清那人的脸,甚至看不清那人在干什么,但面对刀枪如此从容的女子,恰好正是他苦寻之人。
因为这,加上心中早有猜测,几乎毫无悬念的,他认定了那人就是林福儿。
只是,林福儿为何站在车门前的踏板上、不动?是不是她身后的黑暗中,有人挟制她?
等等,现在表现出对林福儿的重视,很可能将林福儿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况当中,再等等,等他胜券在握,再趁机深入敌营,营救林福儿。
玄墨心中虽然已有计较,知道只要他对林福儿的注意、不落在金嵘眼中,林福儿暂时就是安全的,可他依然忍不住关注林福儿。
这一细致的观察不要紧,待看清了林福儿的意图,玄墨心头一颤,不顾那刺向自己的利剑,脚下生风、横冲直撞的往林福儿所在的位置冲将过去。
他突然一反常态,冲进敌营。
把金嵘的一般手下吓了一跳,把薛朗等跟随他而来的一帮人也给吓了个呆。
……玄墨要干啥?
金嵘反应最快,他自知不是玄墨的对手,本就没有掺入战团当中,瞧见玄墨突然冲过来,以为玄墨的目标是自己,赶忙拉扯着死卫护驾,慌忙往后退去。
将自己掩护好了,却发现,玄墨从身边掠过,直往车后赶去。
顺着玄墨跑走的方向,金嵘发现了林福儿,脑中有什么东西‘砰’的一下破开,心中猜测似乎都得到了印证,金嵘恍然大悟,随即大喊:“抓住她,快抓住她。”
近来与玄墨几番较量,略战略败,怕死惜命的金嵘面对玄墨时,已经丧了胆气,也就是玄墨不在、或是凌驾于玄墨之上的时候,才能肆无忌惮的拿起算计。
当真真刀实枪的战在一处,金嵘只想着逃。
可道路狭窄,车马不好掉头,既然玄墨在乎林福儿,只要将林福儿牵制在手里,还怕玄墨不就范?自个儿脱不了身?
明白归明白,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金嵘焦急的大喊,可他口中的‘她’,落在属下耳中,到底是‘她’还是‘他’,谁人能辨?黑灯瞎火的,连看脸色都看不到。
玄墨靠的近了,也看清了马车前的身影。
那身影与脑海中的人儿重叠在一起,将他之前的猜测稳稳的落到了实处,眼前人就是林福儿。
向来警觉的林福儿,有人靠近,却浑然不知,依然侧身扶着车框,一点点往车外挪,她的身旁似乎并无其他人,她这是要干什么?
车外是河道,水流算不上湍急,但夜半无光、且寒气深重,这种时候落水,对身体不好不说,还十分危险。
玄墨焦急的喊道:“福儿、福儿……”
可这时候的林福儿,挪动脚的举动已经成了下意识,整个人昏昏沉沉,不光是痛感麻木,就连听觉、视觉都好像被装在了钟里,听到、似没听到,恍惚难辨。
……福儿,有人在叫她?是玄墨的声音?
林福儿抬了抬眼皮,嘴边牵扯出一抹浅笑,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像是放慢的慢镜头,慢了不止一拍的脑回路,还停留在毒让她五感统统失灵的位置上。
……出现幻觉了吗?
不管玄墨是否将她当做替身,她都没有太生玄墨的气,毕竟,十年相伴,玄墨护着她也教会了她很多东西,这些都是真的。
玄墨也是两世以来,除了外公外婆外,对她最好的人。
……要是我能大难不死,我就原谅你是流云山弟子这件事了。
林福儿心中默默的说了一句,刚知道玄墨就是流云山弟子的时候,林福儿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