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八百里太行,北连燕山,南衔秦岭,于华夏腰背之地贯穿南北,号称天下之脊。
这条龙行于神州的连绵山脉,横亘在大汉冀、并二州之间,峰峦起伏崖高谷深,其间无数山谷曲曲迂回,地势皆极为险峻。
冀州黄巾被皇甫嵩击溃之后,余部多向西溃散,出没在这些山谷之中避朝廷征讨,其中实力最强大的一支以黑山为根基。
至于今日,分散于太行诸山谷中众多黄巾军,无不尊黑山黄巾为首。
此刻,星月之下黑山之巅,站立着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头上那副醒目黄巾标识着黄巾军的身份。
他视线来回扫视着月下静谧的太行诸多山谷,心中豪迈无比。
当年带领万余部众经历无数困苦,转战于太行山谷之中,几度断粮以树皮枯草为食,好不容易等时任冀州牧皇甫嵩调离,才得以在黑山站稳了脚跟。
而如今太行山周边已汇聚民众百万,挥师东下可攻略冀州郡县,西向则可取食太原、上党,偌大的汉廷根本无可奈何!
这一点,连那一度震惊天下的大贤良师张角也不曾做到过!
扫过太行诸山谷后,黑山黄巾统帅张燕视线南下,仿佛越过太行王屋众山阻隔,直看向大汉帝都洛阳,浓眉下那双虎目中闪着锐利寒芒。
所谓遗命,是否尊奉,可由不得已死之人。
经历千辛万苦才创立的基业,更不可能拱手让给一个将死之人!
只是不知派往洛阳那些人手,是否已经找到那所谓“命世大贤”,想来有那双目重瞳的周老道在,此事只在早晚之间。
只可惜站立于黑山之巅的张燕,尚不知道争功心切的属下,并未及时传回消息,擅自出手不成之后,更被人诛杀在一条狭小巷弄中。
同时他也未察觉,太行山某座无名山谷之中,一匹黑马载着黑衣遮身的主人,轻声打着鼻鼾离开营地。
一人一马先向西行进入太原境内,而后南下上党,经太行孔道一路南下,出河内度黄河,一直向洛阳进发。
几乎在张燕眺望洛阳的同时,广安里赵家坞堡望楼之上,也有人目带煞气看向洛阳方向。
只不过赵豹视线不像张燕那样深远,只是看向几里地外那座火光通明喧嚣大作的造纸作坊。
曾经那仅有寻常人家院落一般大小的作坊,如今已经成为庞然大物,不仅将周边十几亩田地尽数占据,还在四周修建起了土坯围墙,作坊中道路、生产、仓储等区域各有划分,即便有上百人在其中劳作,依然井然有序!
“秋社祭神时,父亲不是已经吩咐下去,凡是去那张家佣工的,别想再租种我赵家田地,怎么他那作坊之中还有这么多人?”赵豹面色阴冷。
狗头军师赵狗儿小心翼翼道:“咱们赵氏宗族之人,自然不会去凑他那热闹,佃农们也还听吩咐,无人敢去那张楚作坊劳作。”
“不过那张楚不知如何与乡亭亭长潘阿牛有些交情,竟在乡亭那贴了告示,还派人在那宣读,那乡亭是乡市所在,消息自然传的颇快。如今到了农闲时候,加之张家给的报酬不菲,整个乡里闲下来的劳力,便多半闻风而动了。听说前来佣工的人太多,连晚上都有人抢着劳作,这才昼夜不停工。”
“哼,那潘阿牛真是找死,竟敢在朝廷公榜张贴他张楚的告示,不过一个泼皮,捉贼有功被县尉抬举了个亭长罢了。哎,都怪父亲一直阻拦,不然前几日便悄悄将那张楚除了,哪有如今这份闲气。”赵豹怒拍望楼栏杆。
“少主何须动怒。主公不过是怕造纸之事出现意外,留着那张楚还有用处。不过主公不也说了,咱们赵家的面子在这广安里可重的很,言下之意少主自然知晓,绝不会让少主输了那赌约。既然有主公这话,任那张楚如何劳碌,终将是一场空。”赵狗儿阴笑道。
冷月清辉下,赵豹用力握了下侧身刀柄,深冷道:“等我赵家纸张造成之日,便是那张楚身死之时!”
似乎听到了赵豹饱含杀意的话语,早已入睡的张楚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喘息不止。
“夫君这是怎么了?”满分姐被张楚呼声惊醒,睡眼惺忪中满是关切。
张楚抹了把头上汗水,长吐出一口浊气:“无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你继续睡下吧,我去院中透透气。”
夜华如水,庭院中一片清明。
张楚坐在正屋门前,心有余悸摸了下胸口,心脏跳动依然急切。
直到此刻,想起睡梦中那把刺进胸口的环首直刀,仿佛依然能感受到丝丝冰冷,面前也似乎浮现着赵豹狰狞面孔。
他抬头朝赵家坞堡那高耸的望楼看去,丝毫不知若是早上片刻,便能看到同样今夜无眠的赵豹身影。
张楚知道,自己之所以会梦到被赵豹刺死,实在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段时间,赵家在着力修建纸厂,那赵豹倒除了趁着农闲时分召集宗族、佃户操练武备之外,依然抽空在乡里逍遥。
前两日刚夜入人家,糟蹋了一个已经定下婚约的田姓姑娘,致使田老汉悲愤上吊自缢,之后不知是因那田姓女子颇有姿色,还是碍于悠悠众口,又将那被退了婚约孤苦无依的女子收纳为妾。
可除了这些堪称日常的横行霸道之外,赵豹实在平静的让张楚意外。
以他那狠辣嚣张的性格,最不济也该带人去纸厂挑衅一番,可连这类似举动都没有。
甚至整个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