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玢娘子立在床榻前,看着床榻上躺着的那位姑娘,表情晦暗不明。
里里外外进出的小丫头,神色匆匆忙忙,也不敢抬头去看自家娘子。小丫头们又进出了几趟之后,床榻上躺着的那位姑娘浑身上下已经被收拾利索,既清洗了伤口,又换上了新衣。
只见她双目禁闭,颧骨高高鼓起,嘴巴又阔,鼻头又大,模样委实不算好看。
周玢娘子却像是捡了宝贝一般,目光灼灼,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床榻上躺着的姑娘缓缓张开了眼睛。
“你是何人?”床榻上的姑娘虽是刚刚醒来,声音却是极为洪亮,显然身子极为壮实。
“你又是何人?”周玢娘子含笑道。
“你既然不知道我是何人,我如何知晓你是何人?”床榻上的姑娘声音嘹亮道。
“正是因为我不知晓姑娘是何人,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周玢娘子好脾气的说道。
“你先告诉我,你是何人,这里又是哪里?我在告诉你,我是何人?”床榻上的姑娘一脸正色道。
“我是这后院之主,你又是何人?”周玢娘子仰起下巴说道。
“我是女人,你莫不是瞧不出来?”床榻上的小娘子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是女人,我自是能够瞧得出来,只是你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周玢娘子看着那姑娘问道。
“受伤?你这娘子,饭可以多吃,话却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受伤了?”姑娘哂笑道。
“姑娘就不觉得脚疼?”周玢娘子善意提醒道。
那位姑娘蓦然坐起身来,随手掀开被褥看向自己的双脚,这一看她的神色便带出了几分茫然,“我这脚何时伤成这样了?”
“姑娘莫不是忘了?”周玢娘子目光也看向姑娘受伤的脚上。
这姑娘一只脚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适才府里的郎中还说这伤势不轻,只怕要养上一段时间。如今瞧这姑娘的模样,竟是全然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许是我走路不小心,这才伤了脚……”那姑娘伸手捏了捏伤脚,面上蓦然闪过一丝痛楚。
“姑娘如何走路才能伤了脚背?”周玢娘子说道。
“许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姑娘又猜测道。
“姑娘当真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周玢娘子关切道。
那姑娘不再吭声,只盯着伤脚看个不停,她一时用手触碰,口中不由痛呼出声。
周玢娘子伸手制止了那位姑娘,“你若是实在想不起来过去,也莫要为难自己,你就在我这里先住下,待病好之后,你亦可随时离开。”
“你说话算数?”姑娘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来看向周玢娘子。
“我说话一向算数。”周玢娘子又笑了起来。
那姑娘眉头一松,这才放心下来,复又躺在榻上,一掀被子蒙住了头,又含含糊糊的说道:“你可莫要嫌我吃的多。”
周玢娘子一笑,心中暗道,这姑娘的性子只怕会讨周玢喜欢,至于这姑娘的模样,她倒是喜欢的紧。
周玢娘子看了那姑娘半天,只见那姑娘一动不动,便悄然出了正房。有打帘的小丫头立在廊下打瞌睡,听到动静,抬眼一瞧,急急忙忙道:“娘子可是渴了,不如奴婢去给娘子倒些茶水?”
“肆儿呢?”周玢娘子看看院子里头,并没有贴身丫鬟肆儿的身影。
“奴婢瞧见肆儿姐姐出门去了,至于肆儿姐姐去了哪里,奴婢却不知晓。”小丫头如实说道。
“这丫头倒是会躲清闲。”周玢娘子一笑,也不再多问。
小丫头暗自松了一口气,如今天色黑了下来,漆黑的天空上头有一两颗亮闪闪的星星挂在上头,若是再细看一会儿,就能看到漫天隐晦而又暗淡的星光。与之相比,身后正房里头的光亮倒是更亮些。
“你去厨下让张妈妈做些吃食,再煮些山药粥来。”周玢娘子低声吩咐道。
小丫头领命,匆匆去了,周玢娘子盯着廊下挂着的红灯笼看了起来。
周司马府中后院挂着数盏红灯笼,有的挂在廊下,有的又挂在树下,这后院里头原有一处假山,本是周玢请了匠人精心设计而成,精妙之处在于这山体向左偏斜,右边凸出来,背面作横向纹理。就像画中山石,陡峭山岩凹凸不平,如临江石矶。
这假山本是周玢得意之作,有访客来时,他总要引人过来品评一番。当然这假山还有另外一处妙用,那便是山脚下设有一暗洞,暗洞当中则放着周玢的私房银子。
周玢在小妾绿腰院中吃饱喝足之后,就趁着夜色来到了假山旁边,他先是夜赏了一番假山,又发出了一连串的赞叹之后,这才踱步来到了暗洞前。
那暗洞上头另有机关,他当时唯恐被人发现,于是让匠人在暗洞上头设了一座八角凉亭,那八角凉亭最靠近假山的那一角,就是打开暗洞的机关。
周玢眼见四下无人,于是熟门熟路的摸向八角凉亭最里头那一角,他轻轻一扭,凉亭应声而开,周玢伸手一掏,接着面色一白,那暗洞里头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
周玢陡然惊起了一身的冷汗,莫不是这暗洞竟然已经被娘子获悉?若是当真如此,只怕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周玢慌慌张张手忙脚乱的合上了机关,身后蓦然一声轻笑,吓得他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他壮着胆子回头一瞧,只见身后不远处立着自家娘子的贴身丫鬟肆儿。肆儿穿着一身儿粉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