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云阁,茹云姨娘房中,外间错落有致,搁着案几,高案,多宝阁。
案几上面放着茶盏,四五个青瓷茶盏倒扣一圈儿,围着缠枝牡丹青瓷茶壶。
高案上头笔墨纸砚散做一团,那狼毫随手搁在砚台上,几张宣纸上头染着墨痕。
多宝阁上则放着几样小物件,其中有一尊手掌大小的佛像,做工甚是精致,那佛像手执智慧咒,半阖着眼睛,神色庄严。
这一切的布置,茹云姨娘自然是极为熟悉,她环顾一周,最后慢慢走到门后。
她堪堪走到门后,就听到外头小丫头的声音,带着惊慌道:“如今姨娘非要找贴身丫头杏儿,我又到哪里给她找去?”
“你这丫头也是实诚,你刚才就不会说杏儿出门去了?如此也能多哄她一会儿,也省得惹了这么许多麻烦。”另外一个丫头低声说道。
“那若是她一会儿又让我叫杏儿进来,我又该怎么办?”小丫头沮丧道。
“你这丫头真是个榆木疙瘩,她若是问了,你可以说杏儿去厨房煮汤了,也可以说杏儿去照顾小郎君了,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你这小丫头怎么就想不到呢?”另外一个丫头恨铁不成钢道。
“姨娘一问,我脑中一片空白,哪里能够想到那么许多说辞……”小丫头懊悔道。
“我总说让你不要每天闷在屋子里头,也应该出来瞧瞧旁人的为人处世,这样你才能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如此一来,遇到事情之后,她才会知道如何应对。”那丫头耐心教导道。
“可我本身就笨,即便一时学了,用的时候就又忘了。若是待会儿姨娘再问起,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小丫头低声道。
“你这丫头,若是实在不行,你就憋住不要说话,茹云姨娘还能拿你怎么办?”那丫头又说道。
“这个倒是个好办法……”小丫头欣喜道,不过转瞬之间,她又开口道:“但是她若是问起小郎君来,我又该怎么说?”
那丫头重重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你就不说话,她刚刚生过孩子,即便心中起疑,也是下不得床,又能拿你怎么办?无非就是多说你两句罢了。她若是说了,你就只当没有听见,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如此一来,她亦无可奈何。”
小丫头如释重负道:“还是丁香姐姐有办法,等到晚些时候,我再进去,她若是问我,我只装聋作哑不吭声。合着她不过是个失了宠的,哪里能够与忍冬姨娘相提并论。”
趴在门口偷听的茹云姨娘,听到忍冬姨娘,心口就一阵阵的发闷,她双膝不由颤抖起来,额间的头发黏在头皮上,闷的她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咱们姨娘虽然伤了身子,但是老爷早就答应了姨娘,只等着这位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抱到咱们若水阁让姨娘养着,一来也能圆了姨娘的念想,二来我瞧这茹云姨娘也活不长久,那小郎君养在咱们若水阁中,也算是上辈子积了大福了。”名叫丁香的丫头说的头头是道。
之前那小丫头听了这话,这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咱们姨娘每日里总是愁眉不展,自打老爷劝慰了一番之后,姨娘终于有了笑脸。”
“我先前只以为是老爷赏了姨娘那价值连城的琉璃盏,所以姨娘高兴,如今才明白,原来老爷那个时候就应承下了此事。”小丫头茅塞顿开道。
“你这丫头遇事就不会往深处想想,咱们不说别的,你觉得咱们姨娘是那些眼皮子浅的人吗?”
“咱们不说旁的,只说老爷赏给姨娘的珍奇古玩,即便没有刺史府的一半,那也差不多了。因为姨娘生肖属兔,老爷便大费周章请了匠人,为姨娘打了一只玉坠。”
“那玉坠你或许没有见过,我却是看的真真的,只那兔子的眼睛里头都镶嵌着红宝石,那红宝石红艳艳,亮澄澄的,成色极好。”丫鬟丁香说起自家姨娘受宠之事,就突然变得滔滔不绝起来,她一口气说下了一长串的话,而后才停了下来,似是等着小丫头接话。
“我虽然没有见过那玉坠,却是见过老爷亲自送过来的金丝软枕,那绣工,那花样,即便我练上一辈子也比不上。那软枕上绣的宝相花就跟真的一模一样。”小丫头赞叹道。
“咱们姨娘模样好看,性子又好,哪里跟这位一般,动不动就要哭上一场,时不时的就要掏出帕子抹眼泪,活生生的是个病西施。”丁香得意道。
茹云姨娘拼着性命生下小郎君,没想到一觉醒来,就听到这般杀人诛心的话,她头脑阵阵发晕,只恨不得立是倒在地上,奈何为了小郎君的下落,她只死死的提着一口气,不让自己立时昏倒过去。
“丁香姐姐你有所不知,我刚才还没说杏儿不在,这茹云姨娘就红了眼眶,看样子马上就要落泪,指不定这会儿她就在屋里哭得死去活来呢……”小丫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过是不知道杏儿的下落就要哭的死去活来?那若是不知道小郎君的下落,她岂不是要哭死过去?”丁香嘲讽道。
“如今看来,小郎君跟在咱们姨娘身旁也是好事,不然若是跟着他的亲娘,长大以后只怕也是个镇日里哭哭啼啼的小爷们儿……”小丫头轻笑道。
“我只听说过老爷们,什么叫做小爷们?”丁香好奇问道。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自然就是看老爷们。若是那种哭哭啼啼,抹眼泪的,可不就是小爷们?”小丫头一本正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