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仰天长叹,接着讲道:“然后我只得随着那小厮进了院门,除去正房门口挂着的红灯笼发出幽暗的光来,旁的地方依旧是一片漆黑,因为小厮事先提醒,所以进了院子之后,我也未曾注意院中布置,只随着小厮目不斜视进了正房。”
“正房是何模样,你可瞧清楚了?”黑脸娘子出口问道。
“我只记得进屋之后,靠着墙壁放着一个高颈仙鹤香炉,香炉周遭如云似雾,鹤嘴当中正吞吐着青烟。”郎中仔细回想道。
“这家下人倒也奇怪,明知主子有病,屋中竟然还燃着香。”春花奇怪道。
“或许这家的小娘子是位爱香之人,即便患病之时,也要染香,何况有些香料原本就有安神的作用。”黑脸小娘子接口,耐心讲道。
郎中点头道:“我一进门就闻见了似是兰花一般的香气,那香味闻起来清新淡雅,让人头脑为之一振。但是当时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什么屋中燃着什么香,而是床榻上躺的病人。”
“所以虽然香味好闻,但是我并未在意,全部的精神都在床榻上的病人身上。”郎中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面上突然显现出了一副古怪之色。
“那病人是何模样?”春花急不可待的问道。
黑脸小娘子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一双眼睛紧紧盯在郎中身上,想必也极为好奇那床塌之上病人的模样。
郎中回神,继续说道:“那间正房很大,用雕花落地屏我领进屋子之后,便唤了里间伺候的小丫头出来。示意小丫头领我进去,等我进里间内室的时候,不由自主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那小伙计匆匆离开的身影。”
“大家闺秀的闺阁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随随便便进入的,若不是让他带路,只怕连那小娘子的院子他也进不来。”道。
春花不知不觉忘了与黑脸小娘子的“过节”,反而连连点头赞同道:“大户人家的小娘子身子娇贵,自然要养在深闺之中。那之后,郎中你可瞧见了那小娘子的模样?”
郎中不置可否道:“我进了内室之后,入眼的就是一张雕牡丹花的楠木床塌,只可惜床幔低垂,只在床塌外面露出一只纤纤素手。”
“果然是养在深闺人未识,想必这家的小娘子,定然不是普通豪富之家的小娘子。”黑脸小娘子感叹道。
春花赞同道:“定然如此,只可惜这家小娘子虽然富贵无比,却得了这种奇怪的病……”
“你问知晓她得的是奇怪的病症?”黑脸小娘子好奇问道。
春花仰起下巴点了点郎中,而后说道:“若不是如此,又怎会舍近求远,舍弃了相熟的郎中,而选择了既离得远又陌生的郎中呢?”
黑脸小娘子慢慢点了点头,似有所悟道:“如此看来,这位小娘子得的病,定然是极为古怪之病。”
郎中接口说道:“我当时瞧见眼前的架势,只得取下药箱,取出脉枕,为那小娘子细细把脉。”
“那小娘子的脉在皮肤,如虾游水,时而一跃而逝,须臾复来,其急促躁动如前。比脉象为孤阳无依,躁动不安之候,竟是无根之脉。”郎中垂着眼皮子,沉声说道。
“无根之脉?莫不是那位小娘子病得很严重?”道。
“大树无根而死,那么人呢?”春花一脸担忧道。
郎中不由抚上颔下的羊角胡,正色说道:“无胃,无根,无神之脉即为死脉。”
“死脉?那小娘子不是危在旦夕了?”道。
“是啊,郎中你快说说啊,这无根之脉究竟作何解释?”春花一脸紧张,急声说道。
郎中轻抚着颔下的胡须,慢慢说道:“树无根会死,人无根自然会死,所以我把了脉之后,很快便收拾了好了药箱,因为我已经没有呆在那里的必要了。”
“领我进去的小丫头见我要离开,慌忙间扯着我的衣袖拦住了我,口中苦苦哀求,让我一定要救救她家娘子。”
“但是我实在无能无力,所以我扯出衣袖,提着药箱就要离开,谁知那小丫头双膝一软,竟然朝我跪了下来,与此同时,床塌之上,突然响起了一声虚弱的声音。”郎中说到此处,又突然停下,他也不看春花与黑脸娘子,只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你一定要救救她。”黑脸小娘子一脸坚定的说道。
“对,郎中,你一定要救救那位可怜的小娘子。”春花几乎哭了出来。
郎中收回思绪,缓声说道:“那声音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像是生长在深山当中的一株空谷幽兰,花瓣上的一滴露水,轻轻滴落在山涧青石上的声音一般悦耳动听。”
“她只说了三个字,就是这三个字,让我决定留下来救她。”郎中松开了抚着胡须的手,转而背转过手,仰头望天。
“那小娘子说了哪三个字?”春花一脸急切,接口说道。
“那小娘子说,救救我。她的声音虽然美妙动听但却带着一团死气,但是我依旧决定留下来救她。”郎中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郎中你既然决定出手,想必那小娘子之后定然无恙了。”春花听到郎中的话登时变得轻松起来,脸颊上的酒窝也若隐若现,显了出来。
“那郎中,你最后可瞧清楚了那小娘子的模样?”黑脸小娘子似是对那从未谋面的患病小娘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导致她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此处的原因,如今她的一副心神皆系在那小娘子身上。